心头火起,便不抖,赤黄须早竖起来,将手中朴刀挺起,来搠那两个小虎。这小大虫被搠得慌,也张牙舞爪,钻向前来;被李逵手起,先搠死了一个,那一个望洞里便钻了入去。李逵赶到洞里,也搠死了。李逵却钻入那大虫洞内,伏在内里,张内里时,只见那母大虫张牙舞爪望窝里来。李逵道:“恰是你这孽畜坏了我娘!”放下朴刀,跨边掣出腰刀。
朱贵道:“此计大妙。事不宜迟,能够清算,尽早便去!”朱富道:“只是李云不会酒,便麻翻了,毕竟醒得快。另有件事。倘或今后得知,须在此安身不得。”朱贵道:“兄弟,你在这里卖酒也不济事。不如带领长幼,跟我上山,一发入了伙。论秤分金银,换套穿衣服,却不欢愉?彻夜便叫两个火家,觅了辆车儿,先送老婆和金饰行李起家,约在十里牌等待,都去上山。我现在包里内带得一包蒙汗药在这里;李云不会酒时,肉里多糁些,逼着他多吃些,也麻倒了。救得李逵,同上山去,有何不成?”朱富道:“哥哥说得是。”便叫人去觅下一辆车儿,打拴了三五个包箱,放在车儿上;家中粗笨物事都弃了;叫浑家和后代上了车子,分付两个火家跟着车子,只顾先去。
曹太公动问:“懦夫高姓名讳?”李逵答道:“我姓张,知名,只唤做张大胆。(名好。是大胆。李逵不是一味没见地)”曹太公道:“真乃是大胆懦夫!不恁地胆小,如何杀得四个大虫”!一面厢叫安排酒食管待,不在话下。
只见门前鼓响笛鸣,都将酒来与李逵把盏作庆,一杯冷,一杯热。李逵不知是计,只顾畅怀痛饮,全不记宋江分付的言语。不两个时候,把李逵灌得酩酊酣醉,立脚不住。世人扶到后堂空房下,放翻在一条板凳上;就取两条绳索;连板凳绑住了;便叫里正带人飞也似去县里报知,就引李鬼老婆去做被告,补了一张状子。此时轰动了沂水县里。
李逵看看捱获得岭上松树边一块大青石上,把娘放下,插了朴刀在侧边,分付娘道:“耐烦坐一坐,我去寻水来与你。”李逵听得溪涧里水响,闻声寻路去,盘过了两三处山脚,来到溪边,捧起水来自喝了几口,深思道:“怎生能彀得这水去把与娘?”立起家来,东观西望,远远地见山顶一座庙。李逵道:“好了!”攀藤揽葛,上到庵前,推开门看时,是个泗洲大圣祠堂;面前只要个石香炉。李逵用手去掇,本来是和座子凿成的。李逵拔了一回,那边拔得动?一时性起来,连那座子掇出前面石阶上一磕,把那香炉磕将下来,拿了再到溪边,将这香炉水里浸了,拔起乱草,洗得洁净,挽了半香炉水,双手擎来,再寻旧路,夹七夹八走上岭来;到得松树边石头上,不见了娘,只见朴刀插在那边。李逵叫娘喝水,杳无踪迹。叫了一阵不该,李逵心慌,丢了香炉,定住眼,四下里看时,并不见娘;走不到三十余步,只见草地上团团血迹。李逵见了,一身肉颤栗;趁着那血迹寻将去,寻到一处大洞口,只见两个小虎儿在那边啃一条人腿。李逵把不住抖,道:“我从梁山泊返来,特为老娘来取他。千辛万苦,背到这里,倒把来与你了!那鸟大虫拖着这条人腿,不是我娘的是谁的?”
前面李都头坐在顿时。看看来到前面,朱富便向前拦住,叫道:“师父且喜,小弟将来接力。”桶内舀酒来,斟一大钟,上劝李云。朱贵托着肉来,火家捧过果盒。李云见了,仓猝上马,跳向前来,说道:“贤弟,何劳如此远接!”朱富道:“聊表门徒孝敬之心。”李云接过酒来,到口不吃。朱富跪下道:“小弟已知师不喝酒,本日这个喜酒也饮半盏儿,”李云推却不过,略呷了两口。朱富便道:“师父不喝酒须请些肉。”李云道:“夜间已饱,吃不得了。”朱富道:“师父行了很多路,肚里也饥了。虽不中,胡乱请些,以免小弟之羞。”拣两块好的递将过来。李云见他如此,只得勉意吃了两块。朱富把酒来劝上户里正并猎户人等,都劝了三钟。朱贵便叫兵士庄客世人都来吃酒。这伙男女那边顾个冷,热,好,不好。正如这风卷残云,落花流水,一齐上来抢着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