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渊仍不忘行礼:“娘子多礼了。”
这稍纵即逝的嘲笑不但令郦贵妃,连侍立在则的老宦者、提举慈福宫程渊都感遭到了寒意。
裴尚食一愣,旋即低首称是,冷静地退了归去。
似酒意漾上心头,天子脸颊微酡,衔笑看她,眼中柔情暗转。
程渊微微摆首,讳莫如深:“这个,娘子就不要问了。”
郦贵妃走后,皇太后唤来程渊,问何故官家现在几次让柳婕妤做御膳,而裴尚食竟袖手旁观。程渊道:“许是禁中炊事官家食用多年,已不觉有新意,而柳婕妤出自官方,炊事做法与禁中很有差别,令官家感到新奇。官家开口让柳婕妤做菜,裴尚食天然也不便违命。”
太后似有些倦意,斜倚向身后的隐几,闭上了眼睛。少顷,再展开眼,目光懒洋洋地抛向花架上一瓶紫白相间的玉瓯菊,暴露一痕嘲笑:“真不错呀,既会跳《梁州》舞,又会做点心。”
“那《梁州》舞与她有关?”柳婕妤问。
“太后说近平常感秋乏,不宜多见外人,以是已免除我定省之礼。”柳婕妤黯然道,旋即又浅笑对程渊,“我是特地在此等待程先生。有一事颇感猜疑,还望先生明示。”
“哦,是谁?”柳婕妤低首请教。
一叠舞过,柳婕妤放下琵琶,舞动着移至天子面前,俄然伸手,将天子面前的酒樽拾起。
柳婕妤谨慎翼翼隧道:“我能够问启事么?”
纤指一拨,噪音随之而起,是《梁州曲》。天子面色稍异,按下了持酒樽的手。柳婕妤全然不觉,抱着琵琶舒臂曲腰,和着乐声起舞。此乐曲大异于宫中常见的舒缓噪音,时如急雨,时如私语,珠落玉盘的琵琶声中又隐有金戈铿锵之意。柳婕妤舞姿蹁跹,不时飞旋,乐声激越处愈舞愈疾,飞花浮影,更加令这菊灯光影陆离的空间仿佛幻景。
“一些点心。”郦贵妃轻声道,“官家喜好的,总不过那几样,印儿酥、芙蓉饼、蟹肉包儿、糖蜜韵果、圆欢乐……”
程渊忙又行礼,口中道:“娘子如此折杀老臣了。”
程渊承诺。太后顿了顿,又弥补道:“这些女子,春秋不能超越二十,面貌品性都不能差。”
柳婕妤搁下银箸,在侍儿奉上的银盆中濯净手,再请司膳浑家将这道洗手蟹呈给天子。
司膳浑家取回碟箸,核阅无异状,再恭请天子咀嚼蟹生。天子点头。柳婕妤辞职,斯须再呈现在殿中时,已换上舞衣,梳高髻,垂璎珞,衣袂轻巧,手抱琵琶,如同敦煌仙子。
他加快法度,至近处细看,本来跃动的心才渐趋平复。
皇太后一贯喜怒不形于色,嘲笑差未几是她表达气愤的最狠恶体例了。程渊心下不安,面上却也并无任何透露,仍然寂静侍立着,垂目盯着靴尖,与郦贵妃一起等着太后另寻话题。
(待续)
程渊低首凝睇她落在水中的美好身影,轻叹一声,保持着低眉顺目标神态,缓缓道:“先帝宫中,曾有一名知乐律、善歌舞的女子,艳冠仙韶院,人称菊部头。”
程渊一怔,但觉气血上涌,眼角有温热之感,心也难以停止地狂跳起来。
程渊回声领命。皇太后思忖斯须,道:“罢了,又何必多费这些口舌。你别提柳婕妤之事,且与裴尚食商讨,说尚食局年青浑家技艺尚浅,不敷以担负重担,建议官家授意各州府,择厨艺精美的官方女子入宫,充分尚食局。”
郦贵妃点头称是,不敢再多说甚么。
程渊点头:“她多次在宫中宴集上作舞,一曲《梁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舞姿之美无人能及,乃至厥后不在宫中了,先帝仍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