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歌慎重朝她见礼,道:“我包管我所言句句为实,亦甘心按女人叮嘱行事。”
禁中本年端五比往年热烈,不但请宗室、戚里、大臣家属列席饮宴“排当”,还在后苑小西湖中仿官方风俗泛龙舟。天子让内侍与浑家穿官方服饰,打扮成百姓模样,在湖畔或湖中小舟上贩售端五什物,比方五彩缕、长命缕、艾虎、钗符、香囊之类,取与民同乐之意。排当筹办好,尚未开宴之前,得闲的尚食浑家们便带着筹办好的各式粽子、滴粉团、杏子、林檎及果脯蜜饯等端五果子前去后苑,参与这可贵一见的宫中阛阓。
那画舫中的浑家见状又道:“我们船上不但有美酒茶果,另有仙韶院伶人歌舞扫兴,喝酒喝茶之余,还可耍令听曲,船也够大,最宜高朋玩耍。”
莺歌所吹打曲更加哀婉幽咽,声音渐弱,如泣如诉。
沈柔冉在船中坐下,少年展臂刺棹,让划子荡向湖心。凤仙为沈柔冉点茶,奉上酿梅,蒖蒖手持一把高丽褶叠扇,或合或展,共同着她或悲或喜的神情,在莺歌银字管噪音伴奏下,开端给沈家小娘子报告庄孝明懿大长公主的故事:如何遭受不快意的婚姻,与驸马志趣难合,物议鼓噪之下被迫与从小相伴的内侍分开,最后郁郁而终。
沈柔冉一向凝眸聆听,气愤、迷惑、讶异的神情接踵闪现又散去,以后便一径沉默,低首不再表态。最后见蒖蒖停止,方才淡定地抬眼看她,问:“如何不讲下去?”
她假托玉氏之名,将莺歌的故事娓娓道来,详细描述莺儿的斑斓仁慈,又把玉氏佳耦因出身导致的自大心机及但愿女儿借婚姻摆脱杂类身份的表情描画得入木三分,是以讲到他们帮助的穷墨客考中解元后欲退婚,莺儿爹怒而脱靴打墨客,恨不得冒死时,沈柔冉亦感同身受,随之深深长叹。蒖蒖持续报告,说到墨客将莺儿约至桥上,以殉情为名骗其投水,沈柔冉不由蹙眉,忍不住斥道:“此人枉读了这么多圣贤书,竟改不了豺狼心性!”
莺歌表示情愿共同,沈柔冉遂让莺歌附耳过来,低声交代她如何行事。言毕见莺歌一脸凝重,又冷肃言道:“事关严峻,若你有半句虚言,这事便行不得,不然必定引火烧身,万劫不复。”
沈柔冉遂镇静地承诺,与母亲道别后便在蒖蒖接引下轻巧地上了船。
蒖蒖又诘问:“能够奉告我你的名字么?”
冯婧登陆后向蒖蒖等人浅笑道:“我承诺为你们寻一艘划子,没想到本日人这么多,统统湖舟早已被借走,我四周扣问,幸而遇见这位小哥,我一说他便同意让我们用他的船。”
沈柔冉心念一动,问蒖蒖:“你们会说庄孝明懿大长公主的故事么?”
那少年稍显踌躇,最后还是说了:“我姓殷,名琦。”
蒖蒖、凤仙与莺歌各自带着些端五果子来到湖边,安步着,不时翘首向湖中张望,直到瞥见一艘中间撑起青布幕的采莲船朝她们漂来,女人们两两相顾,皆暴露忧色。
少年低首浅笑,但不答话。
沈柔冉缓缓展开,每一页都细心看过,最后看到傅俊奕当初写给莺歌的情书,不由嘲笑:“公然是傅俊奕写的,不但笔迹一样,连这些描述思慕之情的辞句,都与写给我的别无二致。”
她所指的是现在流行的一种平话情势,平话人讲小说故事,一旁有优伶吹奏银字管配乐,故名“银字儿”。
沈柔冉便牵着母亲的手,将要上船,蒖蒖歉意地浅笑,一指船舱,道,“我们船小,仅可请一名高朋入内。”
沈柔冉点点头,对蒖蒖道:“好了,银字儿听完,你们送我回岸上吧。”
他请蒖蒖等人上船。这采莲船小巧,除了持棹少年,船中仅可容四人,青布幕中倒是装潢精美,有小案几及坐席,皆非常雅洁,案上还炷着带有花蜜香气的海南沉水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