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曜的更加生硬,任凭沉默让这里更冷了三分才有些吃力地说:“遍体鳞伤,谈何边幅。”

云卿掩着口鼻的手未松开,不等她答复却先兀自笑了一下说:“瞧我这话问的,既然裴家将棺椁安设在我徒弟畴前住的园子里,那必然是已经确认这就是我徒弟了,不然堂堂裴氏一族,又岂会让一个不明身份的人凭白进了裴家、进了裴老爷亲弟弟弟、裴少爷亲二叔先前住的院落,倒显很多么不怀旧情似的。”

说完从怀里取出一封已拆开的手札,云卿一手仍丝帕掩开口鼻,另一手伸手接了,却也不翻开看。

裴子曜数度停下,却毕竟是一言不发,将他们四人带去了一个极偏僻的小院落,约莫是昔日里就烧毁了的,看着甚是萧瑟。一样是夏季雪景,别处另有松柏、寒梅、水仙等稍作装点,这里看着倒是银装素裹纯白一片。

岚园大总管商陆和岚园大丫环紫苏亦是拥戴着说:“仅凭行囊,怕不好妄言呢!”

裴子曜的手重颤了一下,抬开端一双眼睛古水无波地看了云卿一眼。

裴子曜长身玉立,神采惨白,身着玉色锦缎长衫,上绣墨色回纹衣衿,身上有些微炭火的味道。他本就墨客气重,端得是玉树临风,器宇轩昂,谦谦君子之态,这会儿子手扶着半开的门顿在原地,竟仿佛隔着昏黄雾气以外一幅寂静的画卷。

院子里有一株大枣树,枣树下是一口老井。统共只要一间主屋和两间小屋,云卿定睛一看,主屋上题“薄梦惊薇”,不成体统的字句,但中间倒是龙飞凤舞的楹联,写的是《诗经?小雅?采薇》的名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那字云卿倒是熟谙,清楚是他徒弟裴二爷亲书――看来倒像是裴二爷分开裴家之前所居之处了。

裴子曜该说的都已经说完,只负手而立站在云卿一步之遥。

裴子曜一愣,神采中浑沌倏然收去,只剩下清清净净的冷冽。

云卿低头,自嘲一笑,心道,他天然是不会无处落脚的。

云卿摆布闲闲瞧了一圈儿,最后才将目光投向屋中一具棺椁之上。棺材看着也是崭新,但那边头躺着的人实在不成体统,一张脸已经被石块砸得血肉恍惚,右边手臂全没了,前胸也是大片擦伤,双腿多处可见森森白骨,因为天寒地冻,身材已经冻成了可骇的青色。

裴子曜随便看了一眼棺椁,不冷不热道:“右手么?已无右手可言了。”

她数度称呼他为“裴少爷”,裴子曜清俊的脸上垂垂变得毫无赤色,墨色的回纹衣衿让他看起来一本端庄,玉色的衣服反倒衬得他更加惨白,他明显是这里的仆人,看起来却更像一只无处落脚的惨白幽魂。

裴家这档子事别人不晓得,云卿内心却跟明镜儿似的。别的且不说,大后天就是腊月初五了,那是先前裴子曜和叶家联婚定下的日子。本来裴子曜筹算的是腊月初五一妻一妾同时进门,现在早早儿地敲定了正妻,却为个不成生养的妾费尽了心机。

云卿拿帕子掩开口鼻,远远蹙眉看着,并没有上前的意义。

但是裴子曜毕竟是墨客气重,他不像慕垂凉也不像她,他们活下去的最大仰仗就是本身的一点算计,可裴子曜向来不需求――以是他的算计当真是缝隙百出。

裴子曜那神采,清楚是有些看不懂云卿了。

“身僵体硬,谈何英姿。”

“没到时候,”云卿不在乎地说,“何况真要出来,也轮不到裴少爷和我们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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