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烛焰烧批后,慷慨申明天下闻。
却不知雄信不远千里而来,已到齐州,来与他母亲拜寿,止有一程之隔。叔宝与社长正喝酒叙话之间,旅店内里喧将出去,问张公:“旅店里秦爷可在内里?”酒保认得樊老爷,应道:“秦爷在内里。”引将出去,倒是樊虎。张社长接住道:“请坐。”叔宝道:“贤弟来得好,张社长高情,你也饮一杯。”樊虎道:“秦大哥,不是喝酒的事。”叔宝道:“有甚么紧急的说话?”樊虎与叔宝附耳低言:“小弟方才西门朋友邀去吃酒,人都讲翻了,贾润甫家中到了十五骑大马,都是异言异服,有面熟可疑之人,怕有陈达、牛金在内。”叔宝闻言大喜道:“社长也不瞒你,樊建威在西门来,贾柳店中到些非常的人,怕有劫夺皇杠的二寇在内;我却不敢进酒了。”张社长道:“老夫这酒是无益之酒,不过是与足下解闷。既有佳音,二位速去,擒了二寇,老夫当来道贺。”
诗曰:
垂髫叹分袂,一别不知春。莫怪不了解,及此皆成人。
坐间朋友,一个个吐舌惊张。事不体贴,体贴者乱。尤俊达在桌子上面,捏咬金的腿,知会此事。咬金却就叫将起来道:“尤大哥,你不要捏我,就捏我也少不得要说出来。”尤员外吓了一身盗汗,动也不敢动。叔宝问道:“贤弟说甚么?”咬金斟一大杯酒道:“叔宝兄,请这一杯酒,明日与令堂拜寿以后,就有陈达、牛金与兄长请功受赏。”叔宝大喜,将大杯酒一吸而干道:“贤弟,此二人在何方?”咬金道:“当初那解官错记了名姓,就是程咬金、尤俊达,是我与尤大哥干的事。”世人闻声此言,连叔宝的脸都黄了,离坐而立。贾润甫将摆布小门都关了,众友都围住了叔宝三人的桌子。雄信开言:“叔宝兄此事如何了得?”叔宝道:“兄长不必着惊,没有此事。程知节与我自幼之交,他浑名叫做程抡挣。才闻声贾润甫说,我有这些苦衷,他说这句呆话,开我度量,好陪诸兄喝酒。流言止于智者,诸兄都是高人,如何以戏言当真?”程咬金急得暴躁起来,一声如雷道:“秦大哥,你小觑我!这是甚么事,好说戏话?若扯谎就是牲口了!”一边口里嚷,一边用手在腰囊里摸出十两一锭银来,放在桌上,指着道:“这就是兖州官银,小弟带来做寿礼的;齐州却有样银。”
叔宝道:“兄长你知本身是豪杰,却鄙视天下再无人物。”雄信道:“兄是怪我的言语了。”叔宝道:“小弟如何敢怪兄?昔年在潞州颠沛险难,感兄活命之恩,图报无能,不要说尤俊达、程咬金是兄请往齐州来,替我家母做生日。就是他弟兄两个,本身来的,咬金又与我髫年之交,刚才闻了此事,就慷慨说将出来,小弟却没有拿他二人之理。现在口说,诸兄心不自安,却有个不语的中人,取出来与各位看一看,方才放心。”雄信道:“就教。”叔宝在招文袋内,取出应捕批来,与雄信。雄信与众目同看,上面止有陈达、牛金两个名字,并无别人。咬金道:“方才是我两人,一些也不差,拜寿以后,同兄见刺史便了。”雄信把捕批交与叔宝。叔宝接来豁的一声,双手扯得粉碎。当时李玄邃与柴嗣昌两个来夺时,早就在灯上烧了。
叔宝见是真事,把那锭银子转拿来纳在本身衣袖里。很多豪杰,个个如痴,并无一言。惟雄信却另有些担负,道:“叔宝兄,这件事在兄与尤员外、程知节三位身上,都还好处,独叫我单雄信两下做人难。”叔宝开口道:“如何在兄身上转不便?”雄信道:“当年舍间,曾与仁兄有一拜之交,誓同存亡磨难,真莫逆之交。现在求足下不要难为他二人,兄毕竟也就依了;只是把兄解到京,却有些差池,到为那一拜,就义了兄的性命。现在要把尤俊达与程咬金托付与兄受赏,却又是我前日邀到齐州来,与令堂拜寿的。害别性命,于心何安。却不是两下做人难?”叔宝道:“但凭兄长叮咛。”雄信低头思惟了一会说:“我现在在难处之时,只是告半日脱期罢。”叔宝道:“如何半日脱期?”雄信道:“我们只现本日不知此事,众朋友不要有辜来意,明日还到尊府,与令堂拜寿,携来的薄礼献上。酒是不敢领了,这等个度量,还吃甚酒?告别各散。兄只说探听,晓得是他二人,领官兵团住武南庄。他两小我,也不是騃男人,决不肯束身受缚,或者出来也敌斗一会,阿谁胜负的事,我们也管不得了。这也是出于无法,在叔宝兄可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