懦夫不乞怜,侠士不乘危。相逢重义气,存亡等一麾。
诗曰:
坐间朋友,一个个吐舌惊张。事不体贴,体贴者乱。尤俊达在桌子上面,捏咬金的腿,知会此事。咬金却就叫将起来道:“尤大哥,你不要捏我,就捏我也少不得要说出来。”尤员外吓了一身盗汗,动也不敢动。叔宝问道:“贤弟说甚么?”咬金斟一大杯酒道:“叔宝兄,请这一杯酒,明日与令堂拜寿以后,就有陈达、牛金与兄长请功受赏。”叔宝大喜,将大杯酒一吸而干道:“贤弟,此二人在何方?”咬金道:“当初那解官错记了名姓,就是程咬金、尤俊达,是我与尤大哥干的事。”世人闻声此言,连叔宝的脸都黄了,离坐而立。贾润甫将摆布小门都关了,众友都围住了叔宝三人的桌子。雄信开言:“叔宝兄此事如何了得?”叔宝道:“兄长不必着惊,没有此事。程知节与我自幼之交,他浑名叫做程抡挣。才闻声贾润甫说,我有这些苦衷,他说这句呆话,开我度量,好陪诸兄喝酒。流言止于智者,诸兄都是高人,如何以戏言当真?”程咬金急得暴躁起来,一声如雷道:“秦大哥,你小觑我!这是甚么事,好说戏话?若扯谎就是牲口了!”一边口里嚷,一边用手在腰囊里摸出十两一锭银来,放在桌上,指着道:“这就是兖州官银,小弟带来做寿礼的;齐州却有样银。”
叔宝道:“兄长你知本身是豪杰,却鄙视天下再无人物。”雄信道:“兄是怪我的言语了。”叔宝道:“小弟如何敢怪兄?昔年在潞州颠沛险难,感兄活命之恩,图报无能,不要说尤俊达、程咬金是兄请往齐州来,替我家母做生日。就是他弟兄两个,本身来的,咬金又与我髫年之交,刚才闻了此事,就慷慨说将出来,小弟却没有拿他二人之理。现在口说,诸兄心不自安,却有个不语的中人,取出来与各位看一看,方才放心。”雄信道:“就教。”叔宝在招文袋内,取出应捕批来,与雄信。雄信与众目同看,上面止有陈达、牛金两个名字,并无别人。咬金道:“方才是我两人,一些也不差,拜寿以后,同兄见刺史便了。”雄信把捕批交与叔宝。叔宝接来豁的一声,双手扯得粉碎。当时李玄邃与柴嗣昌两个来夺时,早就在灯上烧了。
走到门外,樊虎已自把很多人都叫在门口,迎着叔宝问道:“秦大哥如何样了?”叔宝把樊虎一啐:“你人也认不得,尽管轻事重报!倒是潞州单二哥,你前日在他庄上相会,送你潞州盘费的,你刚才到府前,还是对我讲;如果那些小人晓得,来这门首吵喧华闹,却如何了?”樊虎道:“小弟未曾相见,不知是单二哥。听人言语,故此来请。这等,归去罢。”人挤很多了,樊虎就走开了。叔宝却恐内里朋友晓得败兴,分离外边这些人道:“各位都散了罢,没相干,不是歹人。潞州驰名的单员外,同些相知的朋友,到这厢来,明日与家母做生日的。”人多得紧,一起问了,又是一起来问。
此时叔宝怕冒莽撞失的出来,惊走了席上的盗贼,又且贾润甫是认得的,怕先被他见了,就不好做事;只得矮着身材,混在人丛中,向上窥测。都是一干熊腰虎体的豪杰,高巾盛服之人;止得一两小我,是小帽儿。待要看他面庞,安酒时,都向着上作揖打躬,又有一干从人环绕,孔殷看不出辨他是多么人。要听他那方言语时,鼓手又吹得响,听不见。直至点上了灯,影影里望将去,一个立出在世人前些的,好似单雄信。叔宝想一想:“此人好似单雄信,他若来访我,必然先到我家,怎在其间?”正迟疑要看个的实,却好席已安完,鼓手扎住吹打。仆人叫:“单员外请坐罢。”雄信道:“僭越诸公。”巧又是王伯当向外与人说话,又为叔宝见了。叔宝心中说道:“不消提及,是伯当约他来与我母亲拜寿了,早是不被他瞥见。”回身往外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