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卷夕阳归燕语,池生芳草乱蛙鸣。
萧后看那杨梅,固然繁郁,怎敌得玉李?然萧后终是个乖人,晓得炀帝的意义,委偏言道:“杨婢女清色美,得六合之正气;玉李不过是鲜媚之姿。以妾看来,二花还是杨梅为上。”炀帝方笑道:“终是御妻有眼力。”随命取酒来赏。斯须酒至,大师就在花下团坐而饮。饮到半晌,端的是观于海者难为水,不但世民气中,都有一点不敷之意,就是炀帝自家,看了一会,也觉道没甚兴趣,俄然走起家来道:“如许春光明丽,大地皆是文章,何必守着一株花树吃酒。”萧后道:“陛下之论有理,莫若移席到五湖中去。”炀帝道:“干脆过北海一游,好豁豁胸怀眼界。”众夫人听了,忙叫近侍将酒菜移入龙舟。安排伏贴,炀帝与萧后众夫人们,一齐同上龙舟,望北海中来。只见风和景明,水天一色,比湖中更觉分歧。有诗为证:
白云横铺,碧云乱落。明珠仙露浮花萼,浑如一夜气呵成,公然不假春砥砺。六合种植,鬼神依托。东皇何敢相拘缚。风来香气欲成龙,凡花谁敢争强弱。
词曰:
悲伤未已,欢情犹继。天公早显些微异,秾桃艳李斗当时,一杯浇释胸中忌。北海层峦,五湖新柳。天涯眺望真无边,梦回一枕黑甜余,碧栏又听悄悄语。
桃露不堪争半笑,梨云何敢压双肩。
更余一种憨憨态,消尽人魂实不幸。
炀帝见那女子非常娇倩,满心欢乐,用手扶他起来问道:“你本年十几岁,叫甚名字?”那美人答道:“妾姓袁,小字宝儿,年一十五岁。妾家中父母,闻万岁选御车女,故将贱妾献上,望圣恩收录。”炀帝笑道:“放心放心,决不退回。”遂同萧后带了宝儿,竟到十六院来。众夫人见炀帝新收宝儿,忙治酒来贺。又吃了半夜,单送萧后回宫。炀帝就在翠华院中,与宝儿宿了。次日起来,就赐他为美人。自此今后,行住坐卧,皆带在身边,非常宠幸。宝儿却无一点恃宠之意,整天只是憨憨的耍笑,也不骄人,也不作态。炀帝更加宠嬖,各院夫人也都欢乐他和顺嫩款,教他歌舞吹唱。他福诚意灵,一学便会。
却说炀帝虽将许庭辅赐死,只是思念侯夫人。众夫人各式安慰,炀帝终是难忘。萧后道:“死者不成复活,思之何益?如宣华身后,复得各位夫人,此后宫或者更有美色,亦未可知。”炀帝道:“御妻之言有理。”遂传旨各宫:非论秀士、美人、嫔妃、彩女,或有色有才,能歌善舞,稍有一技可见者,许报名到显仁宫自献。
二人将要下台,忽见西北上一道赤气,如龙纹普通,冲将起来。紫烟蓦地瞥见,着了一惊,忙说道:“此天子气也!何故至此?”炀帝忙转头看时,公然见赤光缕缕,团成五彩,辉映半天,有非常奇特,不觉也惊奇起来,因问道:“何故知为天子气?”紫烟道:“五彩成文,状如龙凤,如何不是?气起之处,其下定有异人。”炀帝道:“此气当应在那边?”紫烟手指着道:“此乃参井之分,恐只在太原一带处所。”炀帝道:“太原去西京不远,朕明日即差人去细细缉访,倘有异人拿来杀了,便可除灭此患。”紫烟道:“此乃天意,恐非人力能除,惟愿陛下慎修明德,或者其祸自消。昔老尼曾授妾偈言三句道:‘虎头牛尾,兵器乱起谁为君王,木之子。’若以木子二字详解,木在‘子’上,乃是‘李’字;然天意微渺,实难以私心推断。”炀帝道:“天意既定,忧之无益。这等良宵,且与妃子及时行乐。”遂起家同下台来,与萧后众夫人又吃了一回酒,萧后与众夫人各自散归,炀帝就在显仁宫,同袁紫烟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