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尽已,簌簌香何细。桃片片,随萍起,光摇碧水,远梦绕长堤。牵情难摆,荡舟瞥见心堪醉。魑魅何足异,灵魂凭谁寄。香如篆,烛成泪,河长夜静,星斗光衣袂。惊看处,清冷一帖痊人快。
鬼神指导原精美,名利俱为罪孽缘。
贵儿将割下来的那块肉,悄悄藏着,转到殿上来。刚好萧后要煎第二剂药,贵儿去承任了,私把肉和药,细细的煎好,拿出来。萧后与炀帝吃了,不上一个时候,便缓缓的醒将转来,瞥见萧后与众夫人美人,多在床前,因说道:“朕好苦也,几近与御妻等不得相见。”萧后问道:“陛下好好喝酒而睡,为何俄然疼痛起来?”炀帝道:“朕因酒醉,昏昏睡去。梦见一个军人,生得边幅凶暴,手执大棍,蓦地里将朕照脑门打一下,打得朕昏晕几死,至今脑筋当中,如劈破的普通,痛不成忍。”萧后与众夫人,各各安抚了一番。早轰动了文武百官,一个个都到西苑来问安,知是梦中被打伤脑,今已平愈,遂各散去。
时狄去邪已到东京,闻知炀帝脑筋害病,心中凛然,方信鬼神之事,毫厘不爽。遂把世情看破,往终南山访道去了。恰是:
目前割股酬恩,他年殉身香史。
萧后睡了一回,见炀帝沉沉的睡去,便悄悄的抽身起来,与秦夫人、梁夫人、袁紫烟抹牌耍子。不上一个时候,忽听得炀帝在碧纱橱内,山摇地动的呼喊起来,萧后与众夫人大惊,忙走近前,瞥见炀帝睡在床上,昏倒不醒,紧紧儿将两手抱住头,口中不住的喊道:“打杀我也,打杀我也!”萧后着了忙,急传懿旨,宣太医巢元方敏捷到西院来,诊了脉,用了一剂安神止痛汤。萧后亲身煎好,悄悄的灌与炀帝服下,未能复苏。各院夫人晓得了,如飞的又到景明院来看问。大师守在床前,一日夜,还自昏倒不醒。时朱贵儿见这风景,饮食也不吃,坐在配房里,只顾哀号。韩俊娥对贵儿说道:“酸孩子,万岁爷的病体,猜想你替不得的,为甚么这般风景?”朱贵儿拭了泪,说:“你们众姊妹,都在这里,静听我说:大凡人做了个女身,已是不幸的了;而又弃父母,抛亲戚,点入宫来,只道红颜薄命,如同腐草,即填沟壑。谁想遇着这个仁德之君,使我们时傍天颜,朝夕宴乐。莫谓我等真有无双国色,逞着面貌,该如此宠眷,设或遇着刁悍之主,不是轻贱欺侮,便是冷宫守死,晓得甚么怜香惜玉,怎能如当今万岁情深,个个别贴得心安意乐。以是侯夫人恨薄命而自缢身亡,王义念洪恩而思捐下体,这都是万岁感入民气处。不想于今遇着这个病症,看来非常沉重,设有不讳,我辈作何结局,不为悍卒妻,定作骄兵妇。”如何如何,说到悲伤处,众美人亦各呜呜的涕零起来。袁宝儿道:“我想人间为人子者,尽有父母有难,愿以身代。我们嫡亲之情虽绝,而君父之恩难忘,何不彻夜大师祷告神灵,甘心灭奴辈阳寿十年,烧一炷心香,或者打动天心,转凶为吉,使万岁立即复苏,调度病愈,也不枉万岁平素间把我们珍惜。”众美人闻声宝儿说了,便齐声赞道:“袁家妹子,说得有理。”齐到后庭中,安排香案。
词曰:
欲向露台赚刘阮,沿渠细细散桃花。
炀帝瞥见大笑道:“我道是阿谁,本来又是你这小妮子在此弄巧!”妥娘笑吟吟的说道:“若不是这几片桃花,万岁此时不知在那边受用去了,肯撑这划子儿来寻妾?”炀帝笑道:“偏你这小妮子,晓得这般玩耍,还不快上船来!”妥娘下了船,秦夫人问道:“别的都罢了,这桃花你从那边得来?”妥娘笑道:“还是三月间,树上采的,妾将蜡盒儿盛了耍子,不料留到现在,犹是鲜的。”炀帝道:“留花还是偶尔,你这等小小年纪,又不读书识字,如何晓得桃源故事,又将胡麻饭夹在中间。”妥娘带笑说道:“妾女子,书虽不能多读,桃源记也曾看来。”秦夫人对炀帝道:“妾观汉书晋书,丕猷谟烈,事多可采;至若秦史纪事,惟以奸滑而霸天下,毫无足取,即如桃源一事,其说亦甚幻。”炀帝笑道:“是何言与?朕览始皇本纪,见他巡行天下,封禅泰山,鲜明震压一时。不要说别事,即如一道长城,至今七八百年,外寇不能长驱而入,皆此城保障之功也。”秦夫人道:“秦至今七八百年,长城恐都坏了,若不修补,不免后日之患。”炀帝道:“这个天然。况当朕之世,不为补葺,更有那个,肯兴此工?只在迟早,要差人干这节事了。秦史上另有始皇起建阿房宫一段,都雅得紧,也算一代雄豪之主。此书在景明院殿中,我们撑到景明院去取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