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隋唐演义 > 第38章 孙安祖走说窦建德 徐懋功初交秦叔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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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凡人之精力血气,没有效处,便好的是肇事打闹宣泄;他有了用处,贰心志都用在这里,这些倔强之气都消了,人不遇礼服得的人,他便要狂逞;一撞着作家,竟如铁遇了炉,猢狲遇了花子,天然服他,凭他使唤。以是一个恶劣的罗士信,却变做了一个循规蹈矩的人。叔宝教他枪法,日夕指导,学得精熟。

两边正赶打时,一个小厮被赶得慌,一交绊倒在叔宝面前,叔宝悄悄扶起道:“小哥,这是谁家小厮,这等样张致?”这小厮哭着道:“这是张太公家看牛的。他每日来看牛,定要妆甚官儿,要我们去跟他,他自去草上睡觉。又要我们替他放牛,若不依他,就要打;去跟他,不当他的意儿,又要打。我们打又打他不过,又不下气伏事他,故此纠下很多大小牧童,与他打。却也是常日打怕了,便是大他六七岁,也近不得他,像他这等奢遮罢了。”叔宝想:“懋功说是罗家。这又是张家小厮,便不是,也不是个庸人了。”挪步上前,把这小厮手来拉住道:“小哥且莫发恼。”这小厮睁着眼道:“干你鸟事来!你是那家老子哥子,想要来替咱厮打么?”叔宝道:“不是与你厮打,要与你讲句话儿。”小厮道:“要发言,待咱打了这干小黄黄儿来。”待洒手去,却又洒不脱。

两人意气相合,抵掌而谈者三日。懋功因决意要到瓦岗,看翟让动静,叔宝只得厚赠资斧,写书答复了单雄信。另写一札,托雄信寄予魏玄成。杯酒话别,两个相期,不拘何人,择有真主,相互相荐,共建功名,叔宝执手依依,相送一程而别,单独返来。行未几路,只听得林子里发一声喊,跑出一队小厮来,也有十七八岁的,也有十五六岁的,也有十二三岁的,约有三四十个。前面又赶出一个小厮,年纪只要十余岁,下身穿一条破布裤,赤着上身,捏着两个拳头,圆睁一双怪眼,来打这干小厮。这干小厮见他来,一齐把石块打去,但是奇特,只见他浑身虬筋挺露,石块打着,都倒激了转来。叔宝悄悄点头道:“这便是徐懋功所说的了。”

工夫荏苒,建德在二贤庄,倏忽二载不足。一日雄信有事往东庄去了,建德无聊,走出门外闲玩,只见场上柳阴之下,坐着五六个做工的农夫,在那边用饭;劈面一条湾溪,溪上一条小小的板桥,桥南就是一个大草棚。建德渐渐的踱过桥来,站在棚下,看牛过水;但见一派清流随轮带起,泉声鸟和,即景幽然,此时身心,几忘名利。正闲玩之间,远远瞥见一个长大男人,草帽短衣,肩上背了行囊,袒胸露臂,渐渐的走来。场上有只猎犬,认是歹人,吼怒的迎将上去。那大汉见这犬势来得凶悍,把身子一侧,接过犬的后腿,丢入溪中去了。做工的瞥见,一个个跳起来喊道:“那边来的野鸟,把人家的犬丢在河里?”那汉道:“你不眼瞎,该放犬出来咬人的!”那做工的大怒,忙走近前,一巴掌打去。那汉眼快,接过来一折,那做工的扑地一交,爬不起来。惹得四五个做工的齐起家来脱手,被那汉打得一个落花流水。

词曰:

丈夫肝胆悬如日,相逢相逢自相悉。

话到酒酣,叔宝私虑徐懋功少年,交游未几,识见不广,因问道:“懋功兄,你自单雄信二哥外,也曾更见甚豪杰来?”懋功道:“小弟年纪虽小,但旷观局势,熟察情面。主上摧刃父兄,大纳不正,即便修德行仁,还是个逆取顺守。现在好大喜功,既建东京宫阙,又开河道,土木之工,自长安直至余杭,那一处不骚扰遍了。只看这些穷民,数千百里来做工,动经年代,归去故园已荒,就要耕作,资费已竭,那得不堆积山谷,化为盗贼?况主上荒淫日甚,本日自东京幸江都,明日自江都幸东京,还要构筑长城,巡行河北,车驾不断,转输供应,天下何堪?那干奸臣,还要朝夕哄弄,每事逢君之恶,不出四五年,天下定然大乱,故此小弟也成心笼络英豪,寻访真主;只是目中所见,如单二哥、王伯当,都是将帅之才;若说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恐还未能。其他很多井底之蛙,未免不识真主,妄思盘据,固然乘乱,也能有为,首级还愁不保。但恨真主目中还未见闻。”叔宝道:“兄曾见李玄邃么?”懋功道:“也见来,他家世既高,识器亦伟,又能礼贤下士,自是当今豪杰。总依小弟识见起来,草创之君,不难谦虚下贤,要明于用贤,不贵本身有谋,贵于用人之谋。今玄邃本身有才,还恐他自矜其才;好贤下士,还恐他误任不贤。若说真主,虑其未称。兄有所见么?”叔宝道:“如兄所云,将帅之才,弟所友东阿程知节,英勇劲敌之人,又见三原李药师,药师曾云:王气在太原,还当在太原图之。若我与兄何如?”懋功笑道:“亦一时之杰,但克服攻取,我不如兄,决机虑变,兄不如我。然俱堪为兴朝佐命,永保功名,大抵在择真主而归之,有为祸首可也。”叔宝道:“天下人才甚多,据兄所见,止于此乎?”懋功道:“天下人才固多,你我耳目有限,再当求之耳;若说将帅之才,就兄四周孩稚当中,却有一人,兄曾识之否?”叔宝道:“这到不识。”又答道:“小弟来访兄时,在前村颠末,见两牛相斗,横截道中。小弟勒马道旁待他,却见一个小厮,年纪不过十余岁,追上前来道:‘牲口莫斗,家去罢。’这牛两角相触不肯歇息,他大喝一声道:‘开!’一手揿住二只牛角,两下的为他分开尺余之地。将及半个时候,这牛不能相斗,各自退去。这小厮跳上牛背,吹着横笛便走。小弟正要问他姓名,后有一个小厮道:‘罗家哥哥,怎把我家牛角揿坏了?’小弟以此知他姓罗,在此处放牧,居止料应不远。他有如许体力,如有人题携他,教他习学技艺,怕不似孟贲一流?兄可去物色他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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