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宝、旗牌日夕趱行,已至登州,进营参谒了来总管。来总管大喜,即拨水兵二万,青雀、黄龙船各一百号,俟左武卫将军周法尚,探听隋主出都,这边就出兵了。恰是:
两边正赶打时,一个小厮被赶得慌,一交绊倒在叔宝面前,叔宝悄悄扶起道:“小哥,这是谁家小厮,这等样张致?”这小厮哭着道:“这是张太公家看牛的。他每日来看牛,定要妆甚官儿,要我们去跟他,他自去草上睡觉。又要我们替他放牛,若不依他,就要打;去跟他,不当他的意儿,又要打。我们打又打他不过,又不下气伏事他,故此纠下很多大小牧童,与他打。却也是常日打怕了,便是大他六七岁,也近不得他,像他这等奢遮罢了。”叔宝想:“懋功说是罗家。这又是张家小厮,便不是,也不是个庸人了。”挪步上前,把这小厮手来拉住道:“小哥且莫发恼。”这小厮睁着眼道:“干你鸟事来!你是那家老子哥子,想要来替咱厮打么?”叔宝道:“不是与你厮打,要与你讲句话儿。”小厮道:“要发言,待咱打了这干小黄黄儿来。”待洒手去,却又洒不脱。
一日叔宝与士信正在场上比试技艺,见一个旗牌官,骑在顿时,那马跑得浑身汗下,来问道:“这里但是秦家庄么?”叔宝道:“兄长问他如何?”那旗牌道:“要访秦叔宝的。”叔宝道:“鄙人就是。”叫士信带马系了,请到草堂。旗牌见礼过,便道:“奉海道大元帅来爷将令,赍有札符,请将军为前部前锋。”叔宝也不看,也不接,道:“卑末因老母年高多病,故隐居不仕,日事耕作,筋力懈弛,如何当得此任?”旗牌道:“先生不必推让。这职衔好些人谋不来的,不要说建功封妻荫子;只到任散一散行粮盘费,便是一个小繁华。先生不要孤负了来元帅美情,下官来意。”叔宝道:“实是母切身病。”管待了旗牌便饭,又送了他二十两银子,本身写个抄本,托旗牌善言便利。旗牌见他坚执,只得相辞上马而去。本来来总管奉了勅旨,因想:“登莱至平壤,海道兼陆地,击贼拒敌,须得一个武勇绝伦的人。秦琼有万夫不当之勇,用他为前部,万无一失。”故差官来要请他。不料旗牌答复:“秦琼因老母得病,不能到差,有禀帖呈上。”来总管接来看了道:“他老是为着母老,不肯就任;然自古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他不负亲,又岂肯负主;何况麾下孔殷没有一个似他的。”心中想一想道:“我有个事理。”发一个帖儿,对旗牌道:“我还差你到齐州张郡丞处投下,促追他上路罢。”这旗牌只得策马,又向齐州来,先到郡丞衙。
工夫荏苒,建德在二贤庄,倏忽二载不足。一日雄信有事往东庄去了,建德无聊,走出门外闲玩,只见场上柳阴之下,坐着五六个做工的农夫,在那边用饭;劈面一条湾溪,溪上一条小小的板桥,桥南就是一个大草棚。建德渐渐的踱过桥来,站在棚下,看牛过水;但见一派清流随轮带起,泉声鸟和,即景幽然,此时身心,几忘名利。正闲玩之间,远远瞥见一个长大男人,草帽短衣,肩上背了行囊,袒胸露臂,渐渐的走来。场上有只猎犬,认是歹人,吼怒的迎将上去。那大汉见这犬势来得凶悍,把身子一侧,接过犬的后腿,丢入溪中去了。做工的瞥见,一个个跳起来喊道:“那边来的野鸟,把人家的犬丢在河里?”那汉道:“你不眼瞎,该放犬出来咬人的!”那做工的大怒,忙走近前,一巴掌打去。那汉眼快,接过来一折,那做工的扑地一交,爬不起来。惹得四五个做工的齐起家来脱手,被那汉打得一个落花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