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士及进见化及,说:“秦王世民领兵汇合挞伐,臣意欲带领一二家僮,假妆避兵,前去密查真假,数日便还。”化及应允。士及便叫妻孥与淑姬,扮作男妆,清算金饰,出离了黎阳,直奔长安。时恭帝已禅位于唐,唐帝即位,改元武德。士及将妹进与唐帝为昭仪,唐帝封士及为上仪同管三司军事。却说杨义臣家人,赍了士及的漆盒儿,回到濮州家中,见了家主,奉上盒儿。义臣去封,揭开一看,喜道:“我友得其所矣!”杨芳问道:“老爷,这是他甚么意义?”义臣道:“他没有甚么意义,他说吾谨服从矣!”因问道:“彼在黎阳,作何行动?先帝枝叶,可有一二个得免其祸?在朝诸臣,可有几个尽节的?”杨芳道:“萧后已经失节,夫人嫔妃,逃脱了好些;只要朱贵儿、袁宝儿骂贼而死;翠华院花夫人、影纹院谢夫人、仁智院姜夫人,俱自缢而死。化及见景明院梁夫人姿容艳冶,意欲留幸,夫人大声骂詈,化及犹以好言相慰,夫人骂不断口,遂被杀死。袁家蜜斯不知去处,拜候不出。帝室宗支,戮灭殆尽。只要秦王浩与智及密切,勉强尊他为帝,不料前日又被化及毒酒药死。说另有个季子赵王杲逃出,令人四下里缉访。”
杨义臣见赵王换了男妆,看他方面大耳,端倪秀爽,仿佛是个金枝玉叶的太子,不堪起敬。叫孺子铺下毡条,将一椅放在上边,要行君臣之礼。赵王扯着沙夫人的手说道:“母亲,这是甚么时候,老先生欲行此礼?若以此礼相待,殊失我母子来意。”立定了不肯上去。袁朱紫说:“母舅,赵王年幼,不须如此,请母舅常礼见了罢。”杨义臣道:“既如此说,不敢相强。请归毡了,老臣好施礼。”赵霸道:“还须见过母亲,然后是我。”沙夫人道:“若论体统,天然先该是你。”赵霸道:“母亲,此际在草泽中,论甚体统,况孤若非先帝托嗣母亲,赖母亲护持,不然亦与蜀王秀、齐王暕等共作泉下幽魂矣!”杨义臣见小主群情凿凿,深悉大义,不堪骇异。袁紫烟与薛冶儿,忙扯沙夫人上前,将赵王即立在沙夫人肩下,杨义臣拜将下去。沙夫人垂泪答拜道:“隋氏一线,惟望老先生保全,使在天之灵,亦知所感。”杨义臣答道:“老臣敢不竭忠。”拜了四拜起来,即向四位夫人与薛冶儿见了。姜亭亭不敢僭,袁紫烟再三谦让。杨义臣向王义道:“袁朱紫是舍甥女,在这里岂有僭尊夫人之理?小主若无大夫与尊阃,焉能使我们君臣汇合;况将来另有很多事,要大夫竭忠极力的去做,老夫专诚有一拜。”袁紫烟如飞扯姜亭亭到王义肩下去,一同拜了,然后袁紫烟走到下首,去拜了杨义臣四拜。杨义臣叫部下摆四席酒。杨义臣道:“本该请众夫人进内接待,然山野偏僻,疏食村醪,殊不成体;况有片言相告,只算草庐中胡乱坐坐,好大师商酌。”
再说王义夫人,领了赵王与众夫人等,离了芜城二三十里,借一民户人家歇了,只闻声城中炮声响个不断,来往之人信息传来,都说城内大变。王义叫赵王仍旧女妆,叫老婆姜亭亭与袁紫烟、薛冶儿,俱改了男妆,沙、秦、狄、夏、李五位夫人与使女小环,仍旧女妆。袁紫烟道:“我夜观乾像,主上已被难,我们虽离开樊笼,不知投往那边去才好?”王义道:“别处都走不得,只要一个地点。”世人忙问:“是那边?”王义道:“太仆杨义臣,当年主上听信谗言,把他收了兵权,退归乡里。他知隋数将终,变姓埋名,隐于濮州雷夏泽中。此人是个智勇兼全忠君爱主的人,我们到他乡里去,他见了幼主,天然有方略出来。”袁紫烟喜道:“他是我的母舅,我经常对沙夫人说的,必投此处方妥,不料你们同心。”是以一行人,泛舟意往濮州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