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隋主,因梦大水淹城,心疑有个水傍名姓之报酬祸。时朝中有老臣郕国公李浑,原系陈朝勋旧,陈亡而降隋,仍其旧爵为郕公。隋主蓦地想得:“浑字军傍着水,其册封为郕公,郕者城也,正合水淹城之梦。且军乃兵像,莫非此人便是个祸胎也?但其人已老,又不掌兵权,干不得甚事,除非应在他子孙身上。”因问摆布:“李浑有几子,其子何名?”摆布奏道:“李浑宗子已亡,止存季子,奶名洪儿。”隋主闻洪儿两字,一发惊奇,想道:“我梦中曾见城上有树,树上有果。树乃木也,树上果是木之子也,木子二字,合来恰是个李字。今李家儿子的奶名,刚好是大水的洪字,更合我之所梦。此子将来必倒霉于国度,当即除之。”遂令内侍赍手敕至李浑家,将洪儿赐死。李浑逼于君命,不得不从。不幸洪儿无端死亡,举家号哭。先人有诗叹云:
向来国度休咎祸福,虽系天命,多因人事;既有定命,必有前兆。于此若能惊骇修省,便可转灾为祥。所谓妖由人兴,亦由人灭。若但心胸猜忌,欲遏乱萌,好行诛杀,因此奸佞乘机,设暗害人,此不但不敷以弭灾,且适足以酿祸。
张衡出来暗布流言。开初是村落胡说,厥后贩子喧传;先止是小儿胡言,渐至大人传播,都道:“桃李子有天下。”又道是:“杨氏灭,李氏兴。”街坊上不知是那边起的,巡捕官禁约不住,垂垂的传入禁中。晋王用心启奏道:“里巷妖言不祥,乞行制止。”隋主听了,甚是不悦。连李渊也担了一身干系,坐立不安。但隋主已是先有疑在心了,只考虑那李浑身上。
词曰:
那老夫人年可五十余,缘裙素襦,举止端雅,立于堂上。摆布女婢数人,也有执巾栉的,也有擎香炉的,也有捧快意的,也有持拂子的,两边侍立。李靖登堂鞠躬晋谒。老夫人安闲答礼:“叨教,尊客姓氏,因何至此?”李靖通名道姓,具述射猎迷路,冒昧投宿之意,且问:“其间是何家宅院?”老夫人道:“此处乃龙氏别宅。老身偶与小儿居此。彻夜儿辈俱不在舍,本不当遽留外客;但郎君迷路来投,若不相留,昏夜安往?暂淹尊驾,勿嫌慢亵。”遂顾侍婢,命具酒肴款客。李靖方谦谢间,酒肴早已陈列,杯盘列举,皆非常品。夫人拱客就席,本身却另坐一边,命侍婢酌酒相劝。李靖见夫人端庄,侍婢恭敬,恐酒后失礼,不敢多饮;数杯以后,即起家辞职。老夫人道:“郎君尊骑,已暂养厩中。前厅左厢,薄设卧榻,但存候寝。倘夜深时,或者儿辈返来,人马喧杂,不必惊奇。”言讫而入。苍头引李靖到前厅卧所,只见床帐裀褥,俱极华丽。李靖暗想:“这龙氏是何贵族,却这等丰富,且是待客有礼?”又想:“他家儿子若返来,闻知有客在此,或者要请相见,我且不成便睡。”因而闭户秉烛,独坐以待。因见壁边书架上,堆满册本,便去顺手取几本旁观消闲。本来那书上记录的,都是些河伯海若,及水族奇特之事,俱目所未睹者。
李渊却是以略放了心。那张衡用计更狠,又贿赂一个隋主听信的方士安伽陀,道李氏当为天子,劝隋主尽杀天下姓李的。幸亏尚书右丞高颎奏道:“这谎言有无干系的,有有干系的,有真的,有假的。无干系的,天将雨商羊起舞是了;有干系的,囗弧箕服实亡周国事了。有真的,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厥后楚霸王果亡了秦是了;有假的,高山不推自倒,明月不扶自上,祖珽捏造害了斛律光,遂至亡国事了。更有信谗言的秦始皇,亡秦者胡,不知倒是胡亥。晋宣帝牛易马,倒是小吏牛与瑯琊王妃子私通生元帝。天道隐微,难以意测。且要挽回天意,只在修德,不在用刑,反致民气摆荡。圣上有疑,将一应姓李的,不得在朝,不得管兵用事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