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福盛衰，如同一梦。常常有人梦平常落寞之境，还认得本身本来脸孔是在梦中；及梦到对劲荣显之境，不但本来脸孔尽忘，连本身的性灵智巧，多换做贪残暴虐的心肠。直到蹇驴一鸣，荒鸡三号，方才知觉。多少豪杰豪杰，无有不坐此病。
现在再说夏主窦建德，见线娘返来，只道他杀败了罗成，心中甚喜，检点兵马，不觉伤了大半，只得暂回乐寿，清算兵甲，再议挞伐。曹后访问了夏主与线娘，问起行兵之事，勇安公主备细述了一遍。建德道：“胜负何足定论；然前日之败，启事孤欺敌之故，乃至丧师。但可惜邓文信忠义之臣，死于非命，若早依了曹旦、文信之言，决无此失。”曹后问道：“他两人如何说法？”线娘答道：“前日兵围罗艺州城之时，母舅告密父皇道：‘雄师久驻城下，恐敌窥见我军懒怠，黑夜开城劫寨，一时无备，定遭毒手，宜多防之。’邓文信也谏道：‘克服而将骄卒惰者必败。今士卒久已懈惰，况兼罗艺善能用兵，虽被我们围困在城，城中将士，皆精锐劲敌，勿以旦言为非。’父皇总谏不听。”曹后道：“陛下尝能以弱制强，稍得一胜，便起骄贵之意，乃至全军损折，不觉得戒，妾等无所托矣！”夏主道：“御妻之言甚善，此后孤当谨之。”曹后道：“据妾之见，陛下当下诏罪己，去尊号，减御膳，素袍白马，与死者发丧，周给其家眷赏功罚罪，以安众心，蓄养锐气，再进兵伐许。如此鼓励将士，无不堪矣。”夏主从之。次日赏功罚罪，殁于王事者设肴亲祭，死者家眷犒赏存问。远近闻之，无不叹服。忽报凌敬还朝，夏主喜道：“子肃返来，吾事济矣。”遂御殿召敬入问之：“卿远路风尘，不知招贤之事如何？”凌敬道：“臣奉主公严命，访见杨义臣，述主公之意。他始则再三拒却不从，被臣说先帝惨弑，将军宜志在报仇，他即慨然应允；但要主公从他三事。”夏主问：“何三事？”凌敬一一说出。夏主道：“若从孤挞伐，即孤之臣也，果能经心助孤讨贼，何所不容？”凌敬道：“臣别义臣时，更有密嘱，叫主公去赚此人互助，不愁化及不灭。”向建德耳上低言数语。夏主叹道：“虽战国孙吴，亦不过此。”
时危豺虎势纵横，福兮祸所因。唯有功成志遂，甘心退守渔纶。前宵欢爱，本日魂飞，泪滴金樽。堪叹煮豆燃萁，同侪嘲笑悲伤。
士马峥嵘尘蔽日，军士齐唱凯歌回。
本日留侬伴成梦，不留侬住意如何？”
词曰：
却说夏主请义臣商讨破城之策。义臣道：“初临敌境，未知真假，且命范愿领三千人马，前去应战，探贼动静，然后定计，可保万全。”夏主从之。义臣即唤范愿领兵迎敌：“但令汝败，不令汝胜。”范愿领命，统兵聊城。化及差宗子宇文丞基出战，两人斗了五十余合，范愿诈败，退去二十余里，丞基亦不来追，各自鸣金收军。义臣叮咛黑闼全军，亦退下二十里。惟李靖知杨义臣用诱敌之计，便将屈突通所捕猎的乌鸦、燕雀、鹞鸽等鸟，不计其数，将胡桃李杏之核，翻开去仁，俱装艾火于内，用线拴系飞禽之尾，叫军士齐放入聊城。当日宇文丞基败了范愿，领兵回城，面奏化及，觉得夏兵不敷忧，儿明日领精兵五万，再与决斗，务使北擒建德，西破唐兵。宇文智及道：“三路之兵甚锐，岂可只以一面拒之？莫若遣诸将分头埋伏，四路策应截杀，可保无虞。”化及称善，便遣大将杨士览、郑善果、司马雄、宁虎受计，埋伏四方。太子丞基为前军，御弟智及为中军，化及本身为后军。分拨已定，俱于聊城六十里外安营，以号炮为信出兵，留殷大用与丞址守城保驾。各将领计出城，只要化及尚未解缆。是夜正与萧后酣寝宫中，忽报满城生机，化及忙出营巡查，只见烟冲霄汉，烈焰通天，瞬息之间，被李靖用暗火烧得城内一派通红，堆栈粮储，城楼殿宇，惟留赤地。殷大用又假救火为名，叫军士汲存三日之水，命将毒药分投满城井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