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掌灯搬行李进房,摆下茶汤酒饭。仆人尽殷勤之礼,立在膝旁斟酒,笑堆满面:“叨教相公爷高姓,小的好写帐。”叔宝道:“你问我么?我姓秦,山东济南府公干,到你府里投文。仆人家你姓甚么?”仆人道:“秦爷,你未曾见我小店门外招牌?是‘太原王店’。小人贱名,就叫做王示,布告的示字。”秦叔宝道:“我与你宾主之间,也不好叫你的名讳。”店东笑道:“来往老爷们,把我示字倒置过了,叫我做王小二。”叔宝道:“这也是通套的话儿。但是开店的,就叫做小二;但是做媒的,就叫做王婆。这等我就叫你是小二哥罢!我问你,蔡太爷领文投文有几日担搁?”小二道:“秦爷没有担搁。我们这里,蔡太爷是一个才子,明日早堂投文,后日早堂就领文。爷在小店,止有两日逗留。怕秦爷要拜见朋友,或是买些什物土仪人事,这便是私事担搁,与衙门没有相干。”叔宝问了这些细底,吃过了晚餐,便闭门睡了。
明日凌晨,五空和另有事在心,仓猝爬起,洗面披衣,步到柴嗣昌书房里来。公子道:“长老连日少会。”方丈道:“小僧连日陪侍唐公李老爷,疏失了公子。”柴公子道:“李公到此何事?”方丈道:“李老爷奉圣旨钦赐驰驿回籍。十五日到寺,因夫人临蓐在方丈,故此临时住下,候夫人身材安康,才好起马。”公子道:“我闻唐公素有贤名,为人果是如何?”方丈道:“贫僧见千见万,再不见李老爷如许好人。因夫人出产在此,血光触污净地,先发十两银子,叮咛买香各殿燃烧。又取缘簿施银万两,重修寺院,再整庙门。昨日午间,到小僧净室献茶,见相公所书春联,赞不断口;晚间同小僧步月,听得相公读书,直到窗外看相公一会。”公子道:“甚么时候了?”方丈道:“是公子看书将罢,拔剑起舞的时节。”公子道:“当时有一更了。”方丈道:“是时有一鼓了。”公子道:“李公说甚么来?”方丈道:“小僧特来报喜。”公子道:“甚么丧事?”方丈道:“李老爷有郡主,说是一十六岁了,端重寡言,未得佳婿。教小僧执伐柯之斧,甘心与公子谐二姓之好。”公子笑道:“婚姻大事,未可轻谈;但我久仰李将军高名,若在门下,却也得不时靠近就教,必有所益,也是美事。”方丈道:“现在李老爷,急欲得公子一见,就请到佛殿上,见他一面如何?”公子道:“他是个大人父老,怎好草率求见?明日备一副贽礼,才好进拜。”方丈道:“他渴慕相公,不消贽礼,小僧就此作陪相公一往。”公子道:“既如此,我就同你去。”公子换了大衣,方丈引到佛殿,拜见了唐公。唐公见了公子,公然生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