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说,那遗袜毕竟偶然消毁,不能长留于世,亦殊不敷看。有诗云:
邮童爱踪迹,私手解鞶结。传看千万眼,缕绝香不断。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重会状元郎,上秦楼,卸道装,从今勾却相思账。姓儿也双,名儿也双,前时瞒过难寻访。笑娘行,今须听我低叫耳边厢。
中使赍旨,驰报梅妃,此时梅妃已至西京,承肃宗之意,入居上阳宫了。
凡人于男女存亡拜别之际,不但当时的哀痛,不成谈吐,至过后追思,更难为情。倘那人竟如冰消雾散,一无流遗,徒使我望空怀想,摹影拟形,固极悲楚,若还那人,常日服御玩好之物,留得一件两件,这些余踪剩迹,一发令人触目悲伤;此即旁人不关情的,犹且慕芳踪而愿睹,观遗物而兴嗟;何况恩爱宠幸之人,平时半晌不离,一旦变起不测,生巴巴的拆开,活剌剌的弄死,其哀思何可胜言!到厥后痛定思痛,凡身之所经,目之所睹,耳之所闻,无一不敷以助其悲思,因而托之歌颂,寄之声音,此真以歌当哭,一声一泪。
臣妾自楼东献赋,多有触忌,荷蒙圣恩,不加诛戮,幸得屏处,以延一息;苦楚之况,甘之如饴。旧年之夏,逆贼犯阙,乘舆西狩,事起匆急,圣心眷妾,欲与同行,有言间之,使俟后命,局势既蹙,后命不及。当此之时,举宫骇散,妾之一命,轻于鸿毛,殉节投环,气已垂绝;忽有仙姬,从空而降,手为挽救,绝而复苏。询厥所由,来自王屋,韦家女子,张果其夫;云奉讲错,指妾远遁。袖出纸驴,化为骏骑,乘以行空,瞬息千里,任其所止,则在兰阳。白云深处,蓬瀛道院,中有女冠,实系节妇。素姑罗氏,公远族属,讶妾来踪,疑觉得仙,引处奥密,奉事惟谨。妾亦韬晦,不与明言。有与同处,达奚闺秀,秦姓所聘,状元侧室,二女同居,人莫能知。前此公远,预言罗姑,谓有二女,暂来即去,各归其主,当在异日。两月之前,罗师忽来,所同来者,叶师法善,赠妾以梅,从厥攸好,阆苑天葩,常花不谢,更吟诗句,字里藏机。罗秦二使,访亲而来,妾缘达奚,因秦及罗,藉以奏报,适符仙语,古迹怪踪,妾所身经,敢具手疏,上达天听。残喘余生,不宜再渎,邀恩格外,许归故宫,朝夕之间,与梅同落,随逐花魂,渺焉空际;较之惨死,何啻天渊?是所深幸,夫复何求?若蒙异数,不忘旧眷,俾兹朽质,重睹天颜,有如落英,复缀枝头,非敢所期,伏候明诏。临疏涕零,不知所云。
万里归程迢递,正追思旧事,被雨滴愁肠碎碎,愁歌曲内。
欲屈皋陶法,愿施尧帝仁。
本来秦国桢的夫人徐氏,就是徐懋功的裔孙女,极是贤淑,是以妻妾相得,厥后各生贵子。国桢与哥哥国模,俱以高官致仕。盈盈常得入宫,谒见梅妃。又常遣人往候罗素姑。那罗素姑寿至百不足岁,坐化而终。此皆后话,不必再说。
杨花已逐东风散,梅萼偏能留晚香。
贤妃罹难自经,具见殉节之志;仙女临其相救,正因矢志之诚。千里行空,异焉蓬瀛之托迹;一枝寄意,美哉花萼之留香。朕方观画题诗,索芳魂而不得;卿已逢仙赠句,卜嘉会于将来。各种古迹,历历动听,斯皆朴拙感化,故有遇合人缘。今其遄返紫宸,勿复徒悲清夜。怀想旧眷,伫俟新恩。
且说梅妃当日朝见上皇过了,便要辞回上阳宫。上皇道:“朕年已老,无人奉养,得卿相叙,恰好娱我老景,如何还要到上阳宫去?”梅妃道:“臣妾自翠华西阁得侍至尊,触忌遭谗,自分永弃,今以未死余生,复觐天颜,已出望外。至于奉养摆布,当更择美人,以继前宠,妾衰朽之质,自宜退避。”说罢,挥泪如雨。上皇亲手安抚道:“向来与卿疏阔,实朕之过;然珍珠投赠,未始无情,今当依仙师旧好重新之语,岂忍弃朕别居。”梅妃见上皇恁般眷顾,乃遵旨留兴庆宫,与上皇同处。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