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早向朝廷交纳一年的租、调,这是为何呀?”杨广心中一动,似有所悟,顺口问道。
杨广涨红着脸喝退了两名近卫,深思移时,方勉强对封隆之说道:“父老所说,确关乎主仆礼法,本王岂敢淡然视之?然古来也有军功赎身之说,为兼顾各方所需,本日本王就与父老劈面立一商定:新军当中,凡身在奴籍者,除非曾立有重雄师功者,概由诸世家列着名册,经本王差人查实后,即行交由原仆人好生发落。如何?”
封隆之坐着听罢杨广这一席嘉奖关东世家的话,也不谦让推让,接着向杨广讲解道:“老夫方才向晋王殿下说到要送一份薄礼来,说来忸捏。当真提及来,这实在算不得是甚么礼品,而是提早向朝廷交纳本年一年的租、调罢了。”
眼瞅着封隆之在杨广面前如此无礼地大嚷大呼,张须陀、鲜于罗二人不约而同地跨步向前,就要把他强架出议事厅去。
“哦?”杨广非常不快地睨了封隆之一眼,带着三分猎奇地问道,“不知父老要本王斩杀的是何人哪,他犯下了何罪,乃至于父老要他偿命啊?”
封隆之嘿嘿一笑,涓滴不为所动地回应道:“王爷既然先提到了招募丁壮参军一事,老夫无妨也实言相告:我等诸人会聚并州之前,已将该向朝廷交纳的一年租、调交与了各州府衙署,明天到此面见殿下,只为恳请殿下遵守历朝历代之成例,放回我等家中之应征参军之奴婢、客户。数月前殿下当场募军之时,我等顾念彼时突厥猖蹶,故而未对家中奴婢、客户应征参军多加禁止,尔今白道州失地已然光复,朝廷雄师也自辽东返回并州,如不严令这些人回籍归农,老夫担忧,长此以往下去,再没有人情愿老诚恳实地在田间地头耕耘了。”
如许想着,杨广对封隆之的态度更加恭敬了些,请他一旁看座喝茶已毕,方陪着笑容向他问道:“父老此来,不知为了何事求见本王啊?”
“父老多虑了。”杨广耐着性子,劝说封隆之道,“撂荒一事事关民生大计,各州府衙署依律劝课农桑,本是极平常之事,何来逼问一说啊?父老及诸位世家豪右的这份情意本王心领了,然这份厚礼是千万不能收下的,还烦劳父老转告诸位世家豪右,突厥频频来犯,实系我中原官民共同之仇敌,招募丁壮参军,抵抗突厥入侵,究其底子,也是为了保境安民,确保诸位世代堆集下的财贿不被突厥胡寇劫掠一空,与撂荒并无直接关涉。”
正所谓公说私有理,婆说婆有理,杨广对峙不斥逐当场招募来的数万新军,实在是着眼于西北疆场一旦急需救兵,他好亲率这支新军驰援西北,却没想到在这支新招募来的新军当中异化了很多人身并不自在的奴婢。
“此人原是老夫家中的客户,名唤罗艺。他不但背着老夫私行应征参军,并且为求脱身,在临从老夫家中出走前,还杀死了两名欲禁止他的家奴。如此大凶大恶之人,老夫欲求殿下立斩之以示诚信,殿下不致回绝吧?”封隆之眼露寒光,咬着牙说道。
他自谓身为镇守一方之堂堂藩王,面对一名前朝致仕多大哥臣咄咄逼人的诘责,能主动做出如许的让步、让步,已给了封隆之莫大的情面,以封隆之为代表的关东诸世家豪右获得他的亲口承诺后,再无不肯规复农耕的来由了。
说了半天,这几十位关东世家的代表会聚并州,还是为撂荒一事而来的呀。至此,杨广才恍然大悟道。
杨广见封隆之虽有些矜持,持礼也有失恭谨,但听他说及此行是为向本身道贺、送礼而来,而并非本身先前猜想的那样,是为了讨要丁壮而来,心下不免有所豁然,抱拳回了一礼,自谦道:“本王代天子巡狩一方,自有保境安民之责,何劳父老不远百里而来道贺致礼呀?本王尚未离京之时,曾听父皇提及,关东世家,家声清正、贤德倍出,本日观之,公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