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晓得,哪怕被毒害,被谋刺,他们也不能畏缩。
到达皇宫,宋鸣珂回东宫清算残剩物件,因心气暴躁,二话不说,挥手屏退统统人,自行在小花圃中独坐。
宋鸣珂只想扑在天子尸体上嚎啕大哭,但她不能。
宋鸣珂悄悄窥望,惊觉他触摸宋显琛的中指。
月华浸润六合,漫入昭云宫寝殿,染得宋鸣珂襟袍胜雪。
即使自知虚度了十余载工夫,她于重生中窥见窜改命脉的一线朝气,定当紧紧攥牢在手。
宋鸣珂见药侍小童忙于清理地上碎瓷片,猜想是宋显琛摔的,柔声问:“哥哥本日好些了吗?”
分不清是她死前磕了脑袋,还是在霍家撞到假山之故,细想时片段恍惚,如梦醒后勉强记了个大抵。
他们商定在宋显琛规复前,尽力活成对方的模样,以免被人发觉端倪。
天子浑浊目光突然一亮。
…………
刚好此时,老内侍快步入内:“陛下!安王、定王和两位丞相已在殿外候旨。”
皇后一筹莫展:“毒害三哥儿的人,想必冲着储君之位……但愿陛下圣寿百年……”
李太医细心瞧过他喉咙,游移半晌:“回禀皇后,此毒积聚在喉底,需研制对应解药,怕是……一时半会儿不能解。”
一对天家母女各怀苦衷,鹄立很久,直至药侍小童奉药入内。
丧钟敲响,人影憧憧,奔进奔出,门外堆叠的积雪越来越厚,仿佛但愿残骸。
只要他的小公主,才会用平常称呼密切唤他,皇子们暗里喊他“父亲”,公事则一概称“陛下”。
混乱思路中,闪现一张清丽绝俗的少女面庞,应是她非常要好的蜜斯妹,姓甚名谁?
宋显琛非常衰弱,嘴巴伸开,只收回“荷荷”呼气声。
大典结束后,宋鸣珂从东宫迁至康和宫,又以养病祈福之名,与太后一同将“长公主”送至都城北郊一座清净寺庙。
她孤零零一人对着满园霜雪,哀思,疲惫,酷寒,饥饿,无助。
宋显琛半闭了眼,斜斜倚在榻上,头发披垂,气色略微好转,却一脸怒容。
中毒后,深居宫院,一贯脾气亲和的他,积郁成结,再无欢容。
“别急,会好的。”宋鸣珂轻握他的手,见他憋红了脸,想说又讲不出话,她转头问皇后:“哥哥有何烦苦衷吗?”
次日,宋鸣珂乘了轿辇,前去福康宫拜见天子,未料被老内侍挡在殿外――圣上风寒又犯,不宜相扰。
“太子临时……不能言语。”
“你……你们……”他定定谛视她,从震悚到恍然大悟,逐步化作欣喜与谅解。
自始至终,他一向握住兄妹二人的手。
固然,开初赴秋园讲学、筹办赈灾事件,她大可借贪玩为由。
群臣于殿庭按品级次第列立,由饶相宣读遗制,众臣发哀,遵遗诏由安王宋博衍摄政,和太后一同主持丧事。
不管如何,决不能把皇位拱手让给那赶尽扑灭的二皇兄。
…………
父亲定然明白他们难言苦处,才没起火,也没拆穿这逆天大谎,反而慎重叮咛,兄妹俩相互搀扶。
幸而他此时是“公主”,没引发太多存眷。
“好孩子……”天子抬手,宋显琛踌躇了极短一刹时,轻握他的手。
对于学问,对于社稷,对于政事,她所知有限,无半点用处。
重活那日下午,她与兄长同坐马车,撩起窗纱窥测大千天下,曾天真觉得,本身死而复活,就能让兄长轻松度过难关;而她,定可随心所欲,过上小公主清闲安闲的安稳日子。
那处, 较着有长年握笔磨出来的茧。
但是,承欢膝下的温馨与完竣,却不会是以消逝。
十一岁的宋鸣珂,占有着死而复活的十八岁之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