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熙道:“罢了,嬷嬷,她就是如许口无遮拦的性子。”指着青菱笑道:“你如许安逸,给我好好盯着那位徐太医,他得了医治皇宗子的方剂,保不齐能看出甚么来。我们行事一贯谨慎,可也要到处留意才好。”
那宫女关押在柴房里,夜里竟另有翅膀来救,又抓住了两个,竟也是顺芳仪的宫人!此中一个还是景福宫的掌事内监。
宫里出身略不错些的嫔妃或明或暗,尽数都存眷于此。别的临时不提,就京中那些驰名的淑女,有各家夫人暗中来往,天然个个心中稀有,林云熙也得了林夫人塞给她的一份票据。除了世家朱门嫡支旁支应选适龄的女子,也有很多才名、文名出众的豪门淑女,更触及其家中父兄族人的官职爵位,另有其他州郡望族出身、或面貌出众、或有贤名的适龄之人。
皇后猛地一悸,跌坐在榻上,指尖微微颤栗,颤着声道:“嬷嬷,你说贤人是不是对我起了狐疑?”
许嬷嬷勉强压下内心的不安,忧心道:“贤人挂念着皇子,约莫是迁怒了主子。”
宫人清算了桌上的残茶盘碟,碧芷另换了一盏热茶奉于林云熙,低声道:“恭芳仪……”
那内侍道:“小皇子醒了,哭闹着要娘娘,主子们哄不住,还请娘娘快快归去。”
幸亏程氏深居简出,并未因选秀邻近设法与庆丰帝靠近,嫔妃们虽心有不满,碍于太皇太后,也不过暗里群情两句,不敢明着说出来。
宫人这里倒可渐渐策划,选秀却近在面前,林云熙膝下有子,站稳了脚根,早不惧新人与她争宠,但也不敢说是安稳无虞,倘若真出一个绝代宠妃,她先前打下的大好局面岂不是成了笑话?
想到此处,胡青青不由向林云熙看去。贤人萧瑟后宫,对林云熙却如常恩宠,一月中有大半都过夜不说,即便不召幸,也不时体贴。她心头涩然,悄悄抿了一口茶水,茶中微甘的苦味泛上舌尖,渐渐竟像渗入内心去了。
许嬷嬷听了又是惊骇又是怜惜,不由流下泪来,扶着皇后的手屈膝跪地,哭诉道:“都是老奴无用,叫主子勉强责备。”
胡青青那里敢当真,恭恭敬敬得应了一声。
而林云熙和满宫妃嫔们所虑最甚者却还住在宫里——太皇太后自正月里召程氏入宫伴驾,到了现在选秀将至,也不见遣送回家,叫各宫嫔妃都不由嘀咕起来。反而庆丰帝忙着国事,又有几个儿后代儿,偶尔召幸嫔妃,早就不记得宫里还住着这么一名。
说的皇后背上盗汗涔涔,下认识地推委道:“柔嘉开蒙,皇儿也一日日大了,妾身看顾两个孩子,对宫务不免失了精密。是妾身有错。”
说到这里,她缓缓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砰砰直跳的严峻和焦炙,淡淡道:“那边如何?”
林云熙安然受了,含笑扶她起来,道:“现在你我订交,不必行此大礼。”
一时倒束手无策起来。
选秀事必然,前朝后宫都蠢蠢欲动起来。
礼部是净水衙门,掌着本朝礼乐体制,连宗庙祭奠等事件都被太常寺抢了去,也唯有选秀一事最能拿的脱手了。礼部尚书是先帝二十七年的探花,妙章精华,朝野闻名,是以一篇奏请选秀的折子旁征博引,写得扬葩振藻,璧坐玑驰,端得是文采风骚。
林云熙也微微一笑,她急着回宫,便道:“皇儿那边等着我,便与婕妤告别了。婕妤若得空,也可来昭阳殿看看皇儿。”
皇后心头沉甸甸的,仿佛有个黑洞在不竭地往下沉。游移、踌躇了好久,终是无法苦笑道:“不管如何,这罪老是要请的。贤人迁怒于我,也是我行事不周的原因。”又自嘲道:“我才想着要以静安宫事警告六宫不得怠慢皇嗣,竟连罪名都是现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