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大风起,风声呜哭泣咽,就像一个濒死之人的沙哑呼喊,又似是鬼怪乘阴风而呼啸。
吴师幡的神态终究变得凝重起来,虽说无道宗重视武学,但他已经多年不消武学与人比武,久疏战阵,实在不敢冒然与胡良这等妙手做存亡之搏,因而他还是伸手在身前勾画,以指为笔,以落雨为墨,以本身气机为纸,三者合一成符,以符篆结阵。
如果说先前一刀是来去如风的轻骑,那么这一刀便是人马俱披甲的重骑凿阵,比先前一刀更进一步,刀势破空如无数马蹄踩踏大地,轰然作响。
已经分不清是甚么刀法,“大宗师”就这般毫无花梢地直直斩落。
这道符藏在风中。
胡良一步踏足符阵当中,身随刀动,扭转如陀螺,无以数计的刀气澎湃而出,激射向四周八方。
“大宗师”的刀锋间隔吴师幡的额头只剩下一寸间隔。
已经多年未曾感遭到存亡一线的吴师幡方寸大乱,根本来不及反应。
一颗头颅冲天而起,落地后骨碌碌滚出老远,其眼窝中的红芒缓缓消逝。
有诗云:“不识庐山真脸孔,只缘身在此山中。”
胡良的后背曲折如负重山,皮肤下根根青筋暴起,周身气机开端以肉眼可见的速率衰弱。
顷刻芳华,一刀生灭。
青虹一闪而逝。
这也是他勇于从胡良手中篡夺“大宗师”的底气地点。
三气见神登昆仑。
第七十六章 一刀生灭
他如何也不会想到,在胡良身边另有一个曾经是归真境第一人的李玄都。
比起李玄都所用的“烈火燎原刀法”,胡良作为此刀法的初创人,不管是表情之符合,还是运转之快意,都胜出很多,此时以天赋境修为尽力发挥,当真是势不成挡。
李玄都一抖袖口,似是青龙出水。
吴师幡也不坐以待毙,双手在胸口画圆,两仪相各,有圆融气象自生,地上积水向外激起层层波纹如一面圆镜。
二者相互消磨,相互角力,就看谁更早气势衰竭。
先前李玄都迟迟未曾脱手,就像是做文章破题,赶上了疑问而迟迟不能落笔,在思考破题之道,现在李玄都脱手,自是已经有了实足掌控,就像两位风水大师前后寻龙点穴,发簪正中铜钱孔,分毫不差。
突然发作出的刀气,每一道都照顾风雷之声,其势如烈火燎原,眨眼间交叉成一张杀生坎阱,由内而外,将符阵切割得支离破裂,乃至漫天落雨也在刀气切割之下变成无数水雾,远了望去,就是无数红色雾气在茫茫大雨当中向上蒸腾。
吴师幡嘲笑一声,便要画出第三道符篆。
就在此时,李玄都终究脱手,先是气沉丹田,继而面露瞋目之相,好似古刹中的护法金刚,然后收回一声如炸雷般的大喝。
就在胡良进退两难之际,李玄都的袖口已经被浓烈的青色气味完整覆盖。
李玄都双手合拢包圆归一。
胡良双手握住“大宗师”,当头斩下。
下一刻,藏于风中的符篆被一剑刺破。
此乃静禅宗“狮子吼”,如来正声,慑服外道邪魔。
短短半晌之间,这座符阵已是如同摔在地上的镜子,支离破裂。
统统气机消逝无形,大雨复而落下,水气澎湃。
风如青丝千千结,剪不竭,理还乱,不知符篆到底藏于那边。
一呵开“镇”,二喝破“压”。
只要到了归真境,方才明白人间之各种虚妄,在场世人当中,唯有李玄都晓得如何破妄,可恰好现在李玄都只要抱丹境,想要破局就变得极不轻易。
吴师幡天然也明白这一点,脚下踏罡步斗,再次以指代笔,于顷刻之间画了一道符。
胡良终究甩脱符印压抑以后,身周渐生风雷之势,拔刀暴起,模糊有风雷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