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孩童,乳臭未干,又善于深宫妇人之手,如何治天下?当下关头不在于那对母子,而在于新政。”
“贤人曰成仁,亚圣曰取义,何惧一死?人固有一死,若能为国捐躯,我沈某安然受之!”
之以是叫宋老哥,是因为这位风雷派的门主的确很老了,已是花甲年纪,差未几能够做李玄都的祖父辈,不过江湖人来往,先非论春秋,先论辈分,如何论辈分?看师承,看本领大小,李玄都在当时候乃是最为申明显赫之人,胡良也是一方豪能人物,天然不能论以长辈,而应平辈论交,也就是忘年交。论完辈分以后,方是春秋大小,宋老哥便是由此而来。
“列祖列宗的江山社稷当然要守,大魏的天下百姓当然也要管,只是如何守?如何管?还需从长计议。”
不知走了多久,氛围中突然多了些许湿意,再往前走,视野中便突然呈现了一条雄浑至极的大江,大浪滚滚,水势丰沛至极,在平原上肆意奔涌,就像一条不成以道里计的庞大青龙横卧在六合之间,让人见之则立觉本身纤细。
“我们当然不能不闻不问。”
以是说,在江湖中行走,到处都是端方,到处都是讲究,虽不成文,但一定就比贤人订立的孔教端方少了。
不过话又说返来,也就是李玄都和胡良因为投缘相相之故,方能称呼一声“宋老哥”,换成其他江湖人物,要么称呼“宋老前辈”,要么称呼“宋大侠”,就算是身份相差未几之人,也要称呼一声“宋门主”,不然便是打了全部风雷派的脸面,欺负了风雷派,便是扫了神霄宗的脸面,神霄宗贵为道门四宗之一,往大了说,神霄宗的脸面也是道门的脸面,落了道门的脸面,这是多大的罪名?这里头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满身,不然当年的李玄都也不会因为斗剑之事而招惹了小半个江北武林。
“事到现在,列祖列宗的江山社稷还要不要了!大魏朝的天下百姓还管不管了!张相,另有徐阁老,你们总得给我们说句话。”
“苍岩,慎言!”
“你我身故事小,可你我身后,人亡政息,百姓何如?”
李玄都回过神来,神采更加暗淡不明。
“吏治要改革,宗室要安抚,还要弥补国库亏空。何事从轻?又何事从权?就拿本年来讲,正月,金帐骑军犯辽东。仲春,秦州百万军民缺粮。三月,凉州饥荒。四月,燕州又饥荒。蒲月,蜀州又饥荒。六月,渝州土司内哄。七月,秦州流民兵变攻蜀州,南疆蛮族兵变犯渝州鸿沟。闰七月,齐州境内长河决堤,死伤无算,流民各处。”
“我大魏到当今陛下已历十三帝,从未有过太后垂帘的先例,如果此例一开,接下来便是女帝弄权旧事,徐阁老,晚生说句不该说的话,那女子敢在朝堂上如此颠倒是非吵嘴,我们就不闻不问吗?”
“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到了这个时候,我们何不主动反击!”
“国事不堪问了。西北平乱,辽东御金帐,南疆御土蛮,还稀有州之地的灾荒,兵戈要钱,赈灾也要钱,都希冀着国库,可国库亏空,哪另有钱?要么我们推行新政,要么就坐以待毙。”
“宗室华侈无度,宦海贪墨横行,大魏朝再不整治,亡国有日。”
李玄都摇了点头,似是要甩脱那些缭绕在脑海中的旧事,跳上马车,说道:“最是江南好,既然到了江南,就去宋老哥那边走一趟,想来青鸾卫还不敢难堪风雷派。”
李玄都望着车厢顶,脑海中垂垂闪现处数年之前的旧事。
“提及宋老哥,我倒是有点记念他那口荆州腔了。”胡良面露感念之色,顿了顿,又弥补道:“就是听多了以后,听得我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