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个可与之一争的便是四皇子梁洸,母妃何贵妃,两个远亲兄弟一文一武,长兄右丞何秉钰,在士林中很有声望,幼弟何秉铄,领左龙武校尉,掌东都西门宿卫营兵。
归真居坐落在一大片绿萼白梅里,大相国寺佳气荣光,占地广漠,养僧千人,除了“天下雄”之佳誉,还因寺满寒客,院溢冷香,吸引文人骚人无数。
明元帝见梁澄低头不语,觉得这孩子委曲了,便叹道:“当年你周岁之时,无渡禅师曾言,你此生有一命劫,唯入佛门可破,看来并非虚言,你手上这枚血舍方便是无渡禅师所赠。”
明元帝心头对劲,又体贴了两句,便趁夜拜别,梁澄站在院门口恭送圣驾,直至明元帝身影消逝,仍旧立在门口,一双眼眸似烟波浩渺,幽幽地望着远处。
“谢父皇垂怜。”
明元帝端坐龙椅,将底下人的神采纷繁看在眼里,不置可否。
梁澄没想到明元帝竟然会亲身过来。
“殿下……”安喜平游移道:“如果没下雪……那如何办?”
此时,他面沉似水,也不回身,就让梁澄那么跪着,冷冷开口道:“你不是不孝,你是翅膀硬了。”
夏季的入夜得快,才过酉时初刻,夜色就已浓稠。
方丈为梁澄备下的归真居,是一处伶仃的院落,隔着穿花廊道,另有无相居和香积斋,与本来的梅林精舍隔水相望,两片梅林于莲池东岸交汇,中间一座八角琉璃亭,端是这大相国寺内最好的去处,是以红梅精舍变成了皇家寮房,而白梅这边的院落则成了上客堂,专司欢迎大德高僧。
“……”安喜平眼泪汪汪,“嗯!殿下!”
这归真居已有一年未有来客,院里便有些荒凉,青石板间,是早已枯萎的断草,梁澄出去时,便觉萧索,没有涓滴人间炊火气。
明元帝眼里闪过推断,目光沉沉,凝睇着梁澄顺直的脊背,目光触及梁澄手腕上的血舍利,俄然忆起当年无渡禅师所言,不想竟是一语成谶……
“儿臣不敢!”梁澄重重磕下,额头毫无反对地撞到坚固的青石板上,收回一道沉闷的响声。
“儿臣不孝。”
“不,三今后,全部京畿必将银装素裹,到时……”梁澄刮了下安喜平的鼻梁,“我们就去打雪仗,我还向来没玩过。”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被披上一件银丝缘边缎面兔绒罩衫,安喜平的声音从后传来,“殿下,风冷露重,还是回屋罢。”
暖阁和禅室都已打扫好,梁澄刚换下青色僧衣,就有小沙弥来报,大堂里来了一行人,神采间非常严峻,“居士,仿佛是宫里人……”
“罢了,你便先在此处修行,只是身材发肤受之父母,不成毁伤,你又是天潢贵胄,剃度之事,不必再议,佛祖托梦之事,若真应验,你便带发修行,父皇亦不忍见吾儿……受命劫磋磨。”
但是大齐西有吐蕃,北有突厥,加上各地天灾频繁,国库不丰,只怕明元帝早就对李家脱手了,哪怕李家乃忠烈之家。
有多久没见到父皇对他这般靠近,梁澄心中一阵恍忽与酸涩,却很快被本身强行压下,这生养之恩,他上辈子早已用命偿过,此生,便堵截尘凡亲缘,掐灭贪痴,如此便无欲则刚,离于忧怖。
如许的样貌笑起来令人如沐东风,在百官面前,他也向来优容宽和,但经历过明元帝继位那一年腥风血雨的人,毫不会觉得明元帝是个心慈的主。
“不敢?”明元帝终究回身,高高地俯视着脚下的梁澄,见他已经披上一身缁衣,眼里肝火更胜,“连先斩后奏都做得出来,你有何不敢!社君削发,兹事体大,你竟敢欺瞒于朕!”
明元帝拍了拍梁澄的肩膀:“你娘舅现在班师回朝,再过几日便要抵京,他向来疼你,若听到你要削发,只怕又急又怒,你要好好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