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情势,天子这般卖力地重用公子,便全然不奇特了。两年里,公子加官进爵之势,快得令人咋舌,如同一面招风的大旗。但与此同时,天子对分权之事,乃是慎之又慎。公子虽是天子的亲外甥,还为他打了两场败仗,但返来以后,公子固然加官进爵,却仍然没有将兵之权。本朝因战乱而起,统统短长,皆以兵为本。前番荀氏反叛以后,公子就已经明白了这个门路,故而在三年前,他发愤要走行伍之途匡扶社稷。
闲下来了以后,我坐在柜台前面,一边喝茶,一边由着小莺给我掐肩,一边听着阿香他们议论着这几日城里的闲事。这县城里的八卦并未几,偶然候一件事能被说上好几日,直到新的话题起来,人们提及了别家闲话。
我走到郭维的几辆马车前看了看,如他所言,这些渔获公然不错,新奇肥大,模样生猛。我让厨子老姜来挑了,将看得好的鱼虾都要了去。
郭维本年二十多岁,是郭老迈的三弟,阿泰的叔叔。他虽年青,却很有本事,专门做舟山过来的海产买卖,在海盐县城里无人不知,我那海边小屋,本来就是从他手里买来的。此人因得长年在海边驰驱,肤色黎黑,但边幅出众,颇得女人喜好。从他走出去开端,万安馆里的女子,不管年青大哥,都将眼睛往他身上瞟。
“是么?”阿香眼睛一亮,马上道,“是甚么样的花绡?”
我的目光在摆列得整齐的锦筒上盘桓着,半晌,落在此中一只天青色的上面。
启事无他。
这两年来,我固然仍会经常牵挂公子,但我一向对峙隐姓埋名。我不晓得公子有没有找过我,但我一贯谨慎地埋没踪迹,料他就算故意找,也无处可寻。
“为何?”世人问。
“我前两日去了余姚,你们可知那边的妇人穿甚么?”住在四周的容氏是个裁缝,最喜好每日一早过来与阿香闲谈,只听她说,“那边的妇人,现在最绢衣外在穿一件花绡做的半袖。披在上面若隐若现的,甚是都雅。”
“名讳我可不知。”老钱想了想,“仿佛是姓沈。”
容氏点头,叹道:“本年只怕是不敢张扬?”
这话听得舒畅,我笑道:“如此,有劳老三。”说罢,起家去看鱼。
四周的几个女子听得这话,不由地都凑过来。
他们仿佛不晓得,这天下的大半兵马仍把握在各宗室郡国以及州郡手中,此中还算上藩王们养的私兵。天子就算再尽力搀扶士人,也不过聊为制衡。且颠末先前庞氏的诸多例外拉拢之举,宗室的权势得以趁乱扩大,东平王、赵王、会稽王等,皆在朝中担负要职。
“老三,”容氏在一旁嗔道,“你每次拉鱼返来,总要先送来万安馆,可甚是殷勤。”
本来如此。
按公子的脾气,他也许也甚是烦恼吧?
郭维笑嘻嘻道:“自当如此,万安馆与我家但是老主顾。容嫂府上如果每月与我买个几百上千斤,我也每日先送容嫂府上。”
海盐县城中的糊口比雒阳落拓很多,就连客舍也要到巳时以后才开门,并不像雒阳那样在城门开启以后就急着迎客。
容氏道:“我昨日去的时候,见县府中的人都神采仓促的,县长家的仆妇与我闲谈时,说是朝廷来了个新任的司盐校尉,迩来正四周督查盐政,严得很,盐官那边就有好几个县官府吏因得牵涉私盐之事被拿问了。你们想,县长常日里吃穿用度这般风雅,定然是有很多好处,若被细查起来,怎躲得过?”
许是因得昨晚想事情太多,第二日,我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慢吞吞地洗漱换衣以后,用了早膳,又在客舍里走了一圈,这才不紧不慢地打着哈欠,走到堂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