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草庐是常日给来往旅人遮风挡雨用的,摆了几块石头聊为坐具。世人亦无甚讲究,各在石头上坐下。
这园子不是久留之地,世人上马往原路归去,在一处路口上,远远见得一辆马车在十几人的护送下相向而来。待得愣住,马车上面下来一人,恰是曹叔。
“不瞒先生,”公子道,“我与霓生已定下毕生,待得安稳,便会结婚。”
公子“哼”一声:“他倒是想,近身时便被我用拿住了。”
听到这两个字,我愣住。
“荆州明光道,桓都督想必已有耳闻。”
公子看着曹麟,道:“还未知将军所部灯号。”
我心潮彭湃, 喊了一声“元初”,提着刀冲下台阶。
两边酬酢着,我站在一旁,脸上忽而有些烧起来。
“霓生!”他从顿时下来,大步流星,意气风发。
园中的临淮王残兵跑的跑,降的降,曹麟如先前与我商定所言,没有让人去追逃兵。
“你也去?”他问。
我愣住,未几,看向曹麟。
我想起他们还未见过面,忙拉着他走到公子面前,对曹麟道:“阿麟,这就是元初。”
公子望着曹叔,正色一礼:“长辈桓皙,见过先生。”
曹麟看着他,笑了笑,亦行礼道:“桓都督客气。霓生如我家人普通,她来书乞助,我等岂有袖手之理。”
公子看了看我,对曹叔道:“我与霓生须往海盐一趟。”
“此事我会去办。”曹叔道,“不知接下来,桓公子有何筹算?回凉州去么?”
这话问到了我心头上去。说实话,我虽晓得曹叔在荆州不是做普通买卖,还与夏侯衷有来往,但从未听他和曹麟亲口提及详细之事。
我听得这话,晓得曹叔另有事要说,不由地看向公子。
我答道:“恰是。”
我心头一喜,忙上马,跑上前去。
曹叔点头,却道:“此事,只怕不成。”
我想了想那场面,不由破涕为笑。
公子用袖子擦了擦我的眼角,道:“我听得内里的拼杀之声,晓得是有救兵来到。临淮王昏倒不醒,我也不好挟着他出去发号施令,便只好出此下策。这园中人马都是临淮王的,群龙无首,必是大乱,可助你们一臂之力。”
“用你那药。”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了我给他的尺素和药瓶,“我本想用尺素,可惜他大喊大呼,我恐被侍卫围困脱身不得,只得将他迷晕。”
这话出来,曹麟睁大眼睛。
公子安然道:“实不瞒先生,凉州赋税紧缺,长辈往海盐,乃是为筹措赋税。”
“不瞒公子,”他说,“当年霓生祖父云先生还在时,曾与我议下了一是。”他说着,看了看我,“霓生和阿麟从小一起长大,我和云先生,皆成心让他二人结婚,结为佳耦。”
曹叔道:“此事,我三年前亦与你说过,你流落在外,我总不放心。这三年来,我和阿麟一向在寻你。现在你既返来,便莫再分开。现在天下之势,你亦晓得,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返来迁走村夫。你可为别人想到这一步,更不该再率性妄为。”他停了停,道,“明光道之事,想来阿麟已经奉告你。事到现在,我亦不瞒你。这些年,我一向在荆州运营明光道,现在已是兵强马壮,你到荆州去,不但衣食无忧,亦可保安稳无虞。就算你不想去荆州,随村夫们去益州也可。当年云先生在益州的屋子我一向守着,云先生若在,亦不会反对此事。”
公子没说话,蹲下去,伸手将他的眼睛阖上。
这世上,我可称为家人的人,便是曹叔和曹麟。公子现在与他们见面,可算得是见家长?
我没工夫跟他解释,只红着脸望着曹叔。
“曹叔,”我嗫嚅道,“我不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