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历任都督,陈王在任最短,与世家积怨倒是最深。”公子道,“陈王的都督府中任用之人,皆陈国带来的亲信,乃至刺史府的诸多要职亦然。扬州的本地士吏,就算出身陆氏和杨氏,亦不为重用。此为其一。其二,陈国一系倚仗陈王权势,长年行结党营私之事,即使是世家大族亦不免受其讹诈,并吞财产。两年前,淮阴侯曾将陈王告上朝廷,历数罪行,要将其弹劾,后东平王出面调剂方不了了之。”
我沉默半晌,回过味来。
“那也总要有新的统领才是。”我说。
他说罢,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拱手道:“公子和夫人放心,三日以内,我必来回话,不误大事。”
公子道:“我本来想着郭老迈在虞氏的海运中着力,或许会晓得些柏隆不知的事,不想竟问出了这等内幕。”说罢,他有些猎奇,“霓生,那郭老迈当真这般看你面子?此事说出来时,竟似全无踌躇。”
我浅笑:“如此,便有劳郭老迈了。”
“你为何提到了虞衍?”我问。
这话与柏隆所言无异,公子仍暴露讶色。
郭老迈看了看我,忽而笑了声:“公子和夫人果然乃仁义之人。这钱我若收了,难道真成了见利忘义。”
“而后呢?”我紧问。
郭老迈道:“虞松要向虞衍下杀手。”
“此人亦有现成。”公子道,“霓生,你觉得逸之如何?”
“如此说来,陈王和淮阴侯算得撕破了脸。”我说,“我等要得扬州之利,便不成留着陈王。”
“郭兄既冒着风险将此事奉告我等,我等自也不会坏了老迈的义气。”这时,公子开口道,“郭兄只消替我等探听杀手行事之法,我等自有计议。”
公子亦笑:“鄙人听夫人提及畴前很多事, 郭兄急公好义,广济村夫,实乃豪杰。鄙人早有交友之意。不想本日刚返来便碰到了郭兄,难道善缘。”
“公子和夫人莫怪。”郭维抬高声音,“此事乃奥妙,不成为别人晓得。夫人与我有过命友情,若非夫人问起,我也不敢提。”
郭维喝一口酒,没出声。
公子点头,道:“虞松是陈王的人,便不成用。”
待得送走了郭氏兄弟二人,我和公子回到堂上,坐下来持续商讨。
“数百里海路算甚。”郭淮喝一口酒,不屑地插嘴道, “南边的广州,北边的东莱都去过, 如果船够大够多, 还能走更远。”
“先前我等假想,乃是将海盐所获盐利转往凉州,以保持凉州军政之需。”公子道,“可此计本出于权宜。扬州无陈王,兵马无首,必将堕入狼籍,我等那些计议也必为所累。若我等直接将扬州握在手中,此事则可大不一样。”
郭老迈点头:“详细不知,不过当就在不久。”
我暗自一惊:“哦?”
“是非皆不决。”公子道,“不瞒郭兄,鄙人家中亦有经商,今父母老病,鄙人初承家业,正想做些事。现在中原乱事,郭兄想来也已听闻,只怕豫州待不住,还须过江往南来。前番听夫人说,虞氏在海盐乃首屈一指的大族,故鄙人此番来海盐,亦成心与虞衍公子交友一番,顺道商讨商讨落脚之途。”
我讶然:“如何改?”
“那中人是何人?”我浅笑,“老迈可否先容我熟谙?”
“郭老迈,”我叹口气,“虞公子平日待你我皆不薄,又怎好见他流浪?此番还望郭老迈不吝互助。”说罢,我将几块碎金放在案上,道,“这些是给老迈的办理之资,事成以后,我与丈夫另有重谢。”
“自是族中争产之事。”郭老迈道,“此中盘曲甚为庞大,不敷细说。简而言之,虞善现在卧病垂死,不久前失了宗子,现在长房只剩虞衍一人支撑。虞松倚仗扬州都督之势逼迫长房交权,只怕不久便可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