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仆“啊啊”地连连点头,向太子妃和皇太孙施礼,自去给他们清算住处。
范景道神采亦是怆然,少顷,对沈冲道:“某虽也希冀皇太孙重新主事,然太子妃之言亦句句是实。某入东宫为少傅时曾发誓,必尽力帮手皇太孙,以利天下。可现在之事,皇太孙性命尚且难以顾及,又何故利天下?”
世人皆无言。
我晓得公子的设法。先前顾着逃命,走一步算一步,谁也没有工夫多加思虑。而现在终究定下来,此事便成了首要之事。
太子妃正要再言语,皇太孙道:“母亲莫忘了,外祖与曾外祖一家如何惨死。若儿拜别,那个来为他们寻回公道?就算将来他们得以正名,我与母亲连名姓都不敢为人晓得,又有何脸孔到他们坟前祭拜?”
世人目光相对,亦是感慨,但此时心中皆是明白,他们不会走了。
沈冲有些无法,却将目光瞥向我:“如此说来,我还缺个侍婢,霓生随我共乘,难道上好?”
“母亲若想分开,现在我便可随母亲上路。”皇太孙却持续道,“此事,我等彻夜歇宿时便会赶上,母亲现下便要考虑。”
太子妃母子和范景道皆看着公子,满面不成置信之色。
“臣虽家资微薄,但若殿下与太子妃用得上,必倾囊互助。”范景道马上道。
她说着,眼眶微微泛红,低头擦拭。
不过说实话,公子虽是初上手,除了分寸差些,倒是很有章法。不久以后,马车跟上了前面的范景道,一前一后,独自往远处的乡野而去。
太子妃却摇了点头,半晌,长叹一声,神采果断:“可圣上就算临时病愈,亦非悠长之计。宫中皇子浩繁,可成荀氏、庞氏之势者,又岂止一家?加上那些早已虎视眈眈的诸侯,皇太孙无娘家护佑,在他们面前不过安排。诸君胸怀天下,妾自是佩服。然天下危局,岂是皇太孙一人可担?妾在这人间,已无家人,独一可安慰者,便是皇太孙。妾与冼马说过,妾所求者,乃是阔别这是非之地,今后隐姓埋名,保一世安然。”
太子妃双目倏而通红,少顷,声音微微颤栗:“便是搭上性命,你也无地点乎么?”
范景道看向太子妃:“太子妃,如侍郎所言,此事当再作三思才是。”
这一席话中,太子妃和沈冲等人滚滚不断,说的都是天下和性命,而皇太孙此人报酬之计议之人,问起的倒是那最为实际的生存之事。
公子看着我,忽而道:“如果不像, 那便无事了么?”
“我未曾胡言。”皇太孙看着她,“母亲,我自幼受教,岂曾不明事理。母亲方才所言,容儿问一句,母亲所言的远遁,不知要远遁到那边?”
“太子妃或许不知,梁王一向在筹划扳倒皇后之事,在北军和明秀宫戍卫当中,皆已布下内应。”公子道,“现在皇后坐实了暗害储君之事,梁王脱手,只怕就在不远。若无不测,梁王当可到手,到时储君之事便又成恶疾,为今后计,殿下与太子妃当早做筹算。”
自面前看来,就算公子晓得了豫章王和秦王之事,储君亦仍然是迫在眉睫的紧急地点。不管庞氏、梁王、豫章王、秦王还是其他宗室外戚,所图之事不过皇位,只要有了正统地点,就算脆弱,也仍可维系安宁,不至于大乱。
“为何?”公子问。
皇太孙则还是无所言语,神采全无波澜。
我说:“公子,你可曾见过驭者有生得像公子这般白净的?”
公子笑了笑:“你现在是期思侯,比我这个小小的亭侯要高很多。你坐车我驭车,乃理所当然。”
说罢,他一边放着缰绳,一边大声道:“逸之,坐好!”话音未落,又抽了两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