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氏在园子里消食,走着走着起了风,便让葛婆子回屋里去取件披风来。
葛婆子讪嘲笑道:“我也没去别的人家服侍过,不晓得人家端方如何样,不过这家人吧,是真的不喜好底下人凑着服侍,身边能不跟着人就不跟着。”
见谢筝看着她,老婆子嘿嘿笑了起来:“我才不恋慕嘞,那是上路饭,我才不想吃。”
陆毓衍没有亲目睹到荷氏,自是不晓得荷氏的态度,听谢筝说完,才缓缓点了点头。
指腹抚着谢筝的手背,陆毓衍道:“另有几日。”
几日工夫,说短不短,说长,实在也不长。
“是啊,”荷氏的声音紧巴巴的,“明日就要走了,给她送些好吃的。”
到了酒楼里,当着胡寅的面,谢筝没有提及葛婆子说的那桩旧事,待回了府衙后,才暗里说与陆毓衍听。
“他翻了个身,模恍惚糊叫了一声‘翠姑’,”葛婆子硬着头皮,道,“我当时只能跟自个儿说,准是我耳朵不好听岔了,可厥后我如何揣摩,都是阿谁名字。女人,你说说,这事儿我敢跟别人说吗?”
荷氏见了谢筝,提着食盒的手不由一紧。
葛婆子赶到谢筝身边,拉住了她的手,眉心皱得紧紧的,道:“有一件事,我一向不晓恰当讲不当讲,就谁也没说过。人都进了大牢了,眼看着命都没了,再因为我多一句嘴,连身后的名声都损了,那……”
荷氏的不安与可惜,都是真情实意。
从荷氏的态度看,毛沅和祝氏是否有私交,与毛老爷的死无关。
退到了牢房的另一头,谢筝听不见那妯娌两人说话,却能看到两人神采。
行刑的前一日,谢筝又往大牢中去,昂首就见荷氏提着一乌木食盒,跟着衙役出去了。
他不由勾了唇角,掌心包裹住谢筝的手,道:“那里说不通?”
这根刺哽在喉咙里,荷氏提及祝氏时,断断不会有甚么好神采。
荷氏翻开了食盒,她带来的饭菜香气飘散开来,使得其他关押的犯人都不由自主吸了吸鼻尖。
谢筝捏住了指尖,她天然晓得,祝氏的闺名恰是翠姑。
陆毓衍看着谢筝,小女人思虑时当真又专注,眉头微皱,不比笑起来活泼活泼,却也叫人挪不开视野。
谢筝身边的牢房里,蓬头垢面的老婆子深深吸了两口。
情感骗不了人,哪怕是一个晓得粉饰的人,在一刹时的反应,也很轻易将心中的实在设法透暴露来。
不管是毛沅看上了弟妇妇,还是祝氏亦与毛沅情投意合,这对荷氏来讲,都是一桩糟苦衷。
哪怕谢筝提及了毛沅,祝氏也只是悄悄地看着谢筝,无悲无喜无怒。
谢筝啼笑皆非,又往深处看了一眼。
祝氏吃得香极了。
谢筝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毛沅唤弟妇妇的闺名,到底是他一厢甘心,还是这两人另有干系?
这几天当中,谢筝去看了祝氏几次,祝氏还是还和之前一样,只认杀人,其他的都不说。
才说了几句,荷氏就掩面痛哭,祝氏一脸悲戚,更多的是安然,仿若她面对的是摆脱普通。
谢筝点头应了。
“不止,”葛婆子想了想,又道,“或许是毛老爷叮咛的,做长辈的都只能依着老爷的叮咛来。”
不敢轰动主子,葛婆子蹑手蹑脚出来,又蹑手蹑脚出来。
毛家怪的,又岂止是端方。
“荷氏的态度不对。”谢筝没有发觉,只是顺着思路,一面清算,一面说着。
这事情毕竟不但彩,祝氏不肯说,毛家也顺势瞒下,只当没有这么一回事。
谢筝诘问她为何没有循声去正屋,荷氏惊奇又慌乱,可见她不是一个晓得粉饰情感的人,凡是她心中对祝氏有一丁点的恼意,都会写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