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安西虽有很多高句丽的城傍兵,但这些人早就没甚么复国之念,比拟起其他几个边将,高仙芝在安西反倒是没甚么根底可言,更加值得信赖。
石荣写给父亲的信很长,此时落在李林甫手里,倒是叫这位当朝权相暗自点头,这飞白体是下了苦功练习的,信中对那位高四娘子的交谊欢乐更是透纸而出。
李林甫翻着管事递上来的那张礼单,看向石坚的目光时,多了几分玩味,在他的印象里,石大还从没有为甚么事求过他,一向以来都是谨慎地做事,从不掺杂小我私欲,就算他是演出来的,可演了这么多年,才从他这儿得了那梦寐以求的西市令,不至于如此不智。
一时候,李林甫很猎奇石坚有甚么事要求到他头上来,顺手放下礼单,让人给石坚送了把坐具。
“罢了罢了,你起来吧,你刚任西市令,岂能擅离职守,某便帮你一把,恰好贤人前几日也在念叨高将军,某便招高将军来长安,到时候你们自好好筹议这门婚事。”
“如何不喊我。”
看向下首做得端方,头颅低垂的石坚,李林甫这般想到,至于那石荣小儿信所推许的那位沈郎,在他看来不过是高仙芝的障眼法罢了,这等婚事何时轮到个戋戋青年来做主。
“说罢,找某有何事?”
看完手中那封信,李林甫顺手放到一边,手指倒是悄悄扣着身前的小案,满脸如有所思的模样,石坚不敢打搅,只是垂甲等候这位李相的决定。
从下人手中接过那份聘礼票据,李林甫只是扫了几眼,也不由暗自吃惊,看向石坚时,忍不住道,“石大,你还真是舍得,这份聘礼出了后,你这家中还能剩下几分炊底。”
李林甫则是听得愣住了,长安城里那些“波斯商”迎娶大唐“贵女”的也不是没有,不过那些“贵女”也多是家道中落之辈,而除非是那等穷得连面皮都不要的,极少会将嫡女出嫁。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等石坚坐好后,李林甫饶有兴趣地问道,现在贤人倦怠政事,朝廷大小事件都是他在筹划办理,他比来才刚忙完几桩大事,可贵歇息,表情尚且不错。
更何况是代价三十万贯的礼单和这般寒微的姿势!
高仙芝来长安朝觐过贤人,天然也携重礼拜见过他,这是个骨子里高傲的武夫,并且以他的出身,再珍惜女儿,也不会这般等闲承诺嫁女。
过了很久,李林甫方自放动手中书卷,看向已经昂首贴地好久的石坚,他是世人眼中的奸相,内里都传他骄奢淫逸,可实际上他对女色和享用都没甚么兴趣,只要权力才是他这辈子到死都不肯放弃的东西。
手指叩击桌案的声音戛但是止,石坚毅不住昂首看向那位李相,只见这位李相脸上没甚么好色彩,不过也不见怒意,让贰内心微微严峻。
只不过这毕竟要看石坚舍得出多少聘礼,因而李林甫笑意盈盈地问道,“某仿佛记得,去岁怀远坊里,有河中胡商娶王家女,但是破钞五十万贯,一时为城中嘉话……”
看着头发斑白的石坚,李林甫莫名叹了口气,这个石国胡商暮年投奔他时,还是意气风发的丁壮汉,可这才十年不到,就已经垂老迈矣。
李林甫和身边的亲信管事说着话,石坚仍然保持着跪伏的姿势,没有半点不耐。
一边论述,一边将宗子的亲笔信奉上,石坚也算是豁出去了。
李林甫对于高仙芝并不陌生,或者说当今天下但凡是边地外族出身的边军大将,就没有哪个是他是不熟谙的。
想到这里,李林甫看向石坚,高家和石家联婚这类事情,在长安城里可掀不起甚么风波,毕竟在那些士大夫眼里,高家仍旧是半个外族,和胡商婚配顶多算是个笑谈,不过他高仙芝竟然会同意这门婚事,倒是让他始料未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