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角落架了几块木板,铺了一条缝补缀补的薄弱被褥,加上几个瓶瓶罐罐,一条小板凳以及上面的油灯,就是他全数的产业,陈青牛没去躺在粗陋床板上,怕弄脏了那条来之不易的被褥,坐在地上,拎过一个小陶罐,吃力倒出一些粉末,涂在被不明物体射穿的小腿洞穴上,然后从另一个陶罐抽出一条辛苦汇集的布条,绑在腿上,盗汗直流,大口喘气,胸口一阵刺痛。
此次朱雀举国东进,兵分两路,一起由燕王爷带领三十万燕地铁骑,一起高挂朱凤大旗,由长安侯差遣,半年来捷报频传,朱雀十三州全数沸腾,终究由长安侯在玉徽要地当阳郡活埋敌手四十五万青懦夫卒,流血成川,哀嚎如雷,长安侯一手扼杀掉泱泱玉徽最后的朝气。
她没有给陈青牛雪中送炭的菩萨心肠,倒是不缺落井下石的蛇蝎心机。
萧婉儿等陈白熊给主顾倒完酒,眼神戏谑,掩嘴笑道:“齐公子,你有所不知,当年我们朱雀的青楼状元在琉璃坊住过几日,也不知如何,就给这姓陈的小厮取了个名字。”
一名坊内职位比陈青牛高出好几级的龟公朝他勾了勾手,打了个手势,熟门熟套的陈青牛当即跑出院子,去酒窖拿北唐的特产女儿红酒,二十年份的,尤其贵重,一小坛就要近百两银子的天价,足见那些都城来客的豪放,陈青牛快去快回,将酒送进院子,毕恭毕敬解开泥封,手脚行动远比平常活络,萧婉儿和她的御用龟公倒没计算陈青牛不再笨拙的细节,只但愿这头蠢驴别出忽略。
陈青牛长得清秀姣美,却眼神浑浊,以是总给人皮郛上佳却灵气完善的印象。
将刚好走在天井门口的陈白熊小腿穿透出一个洞。
三教九流中,娼是下九流中的最末等,对于从小被人丢在青楼门路、一辈子都难以摆脱最卑贱奴婢身份的陈青牛来讲,清吟萧婉儿已经是遥不成及的风情,《行幸图》上的女子,无疑更是远在天涯。
那一小口酒汁在空中会聚成线,如一柄醇黄短剑,径直射向陈青牛。
人下人的陈青牛,艰苦爬到院外靠墙角落,浮泛的眼神不再涣散,低垂的脸庞充满一个劣等人不该有的狰狞。
朱雀的子民,对三百年前尚是南瞻部洲最大王朝的玉徽皇朝,天生抱有敌意。
明天头牌清吟萧婉儿女人那边要欢迎一批来自皇城的大人物,缺打杂的人手,陈青牛被领家使唤去候着,做些递送生果糕点的体力活。
陈青牛偷偷舔了舔嘴角,看着一名衣裳华贵的紫衫公子将手伸入萧婉儿衣领,在她胸口一阵捣鼓,她花枝乱颤,看似泫然欲泣,实则欲拒还迎,陈青牛对这类演技烂熟于胸,见怪不怪,因而转而去观赏大人物们的做派。
萧婉儿仿佛也来了兴趣,道:“听姐姐们说,我们那位状元郎美意,打赏了一个‘青帝’给这小仆人,还说甚么气运好些,就是巨熊大罴之材,青字取自‘东皇神木,青帝司时’,里头很有学问。”
噗。
陈青牛瘸拐着挪回自个小窝,那只是一个毗邻马厩的小柴房,以他的职位,以及没有任何仰仗依托的处境,在表面光鲜莺莺燕燕内里蝇营狗苟肮脏不堪的琉璃坊,不饿死不冻死,就是天大的幸事。
青帝。
萧婉儿是琉璃坊的红牌,虽不是花魁,却也是高高在上,清吟,卖艺可不卖身,刘七进宫前对这位细皮嫩肉的小娘子但是倾慕得紧,进宫前,他花光了积储,买了壶上好的花雕,痛哭流涕,搂着陈青牛说他这辈子是没体例趴女人肚皮上做那神仙活了,求陈青牛必然要替他完成这个心愿,陈青牛嘴上答允下来,实在内心完整没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