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奶奶就带了我出来,重新细心打量我一番,我被她看得有点不安闲,便也低头循着她的目光看去,本来是在看我手里的乌龟。现在乌龟的头和四肢全都缩进壳里,看起来就是光溜溜一个龟壳,她便问我:“你手里拿的是甚么?”
那少年仍专致看着书,我捧茶到他身边他眉毛也没抬起一下,我低声道:“2、二少爷,请用茶。”
我问:“这事也得奉告二少爷吧?”
第一次走进严家二少爷严湛琥所住的院子,我便是战战兢兢,头也不敢抬起多少。
我摇点头,然后我又倒了另一杯递给韩奶奶,韩奶奶抿了两口,仿佛还算对劲,又问我家住哪儿?几个兄弟姊妹?我一一答了,她听我说到柳青街和竹枝儿巷,就问那边是否有一家饭店叫欢香馆,老板娘是北方过来的人,治厨烹调非常了得?我赶紧说:“欢香馆与我家比来,桃三娘不但饭菜做得好,酒糖糕饼做得更好,中秋、重阳的时候,大师街坊都要买她的点心吃才算过节呢!”
我只好答道:“是、是我养的乌龟……”
唐妈点头,那少年站在屋里正拿着画在吹干,听完唐妈的话,他却并没有非常惊奇,只是叹了一口气,神采有点黯然,唐妈便说:“这小月女人刚来,恐怕不殷勤,少爷……”
烧茶的铫子、茶具一应俱全,韩奶奶翻开一个木柜,内里有一排贮茶的锡罐,各个翻开给我看,有的茶我是认得的,有些却不认得,没有姜,但有冰糖和甘草,我便遵循之前随桃三娘学的烹茶体例,谨慎翼翼地煮水烹出一壶茶,倒好一杯后,照韩奶奶的表示,双手捧到屋里去给二少爷。
“我爹是木工……”我的声音小得我本身都快听不见了。
我点头,唐妈这才拿着空食盒走了。我对着桌上的食品发了会儿愣,还是只好硬着头皮进那屋去,不测的是那少年竟已经伏在桌面睡着了,我之前给他端出来的茶,仿佛没有碰过,窗外微微吹进的风把他手边的册页吹得悄悄翻畴昔。我想还是不要吵醒他,便回身出去,未曾想我刚走到门边,那少年却醒来:“茶凉了,替我换一杯来。”
面对这片陌生而温馨的天井,我不敢随便多走一步,便在灶边的板凳上坐着,双手撑着下巴入迷。
我只得细心把脚在进门的毯子上来回蹭了几下,一昂首,面前正中心的墙上挂着一大幅画着白云松柏的墨画,我还未待看细心,耳边就闻声韩奶奶悄悄嗽了嗽嗓子,我从速又低下头随她身后往里走,内里靠窗便是一张广大的书桌,一个穿戴常服束着发髻的少年帮手拿一本书在看。
我一愣,少年的目光投向窗外,一蓬兰草间正跳出一只被雨水吓惊了的癞蛤蟆,收回“呱呱”几声,躲到屋檐底下去避雨。少年望着这景象出了一会儿神,俄然回身从书架上拿出另一张白纸,重新换笔蘸墨,在纸上几笔就勾画出一道道兰草的长叶,一只背上长疙瘩、扁着大嘴的白肚癞蛤蟆蹲在叶下,跟着水墨在白纸上微有晕润,仿佛真像是雨中濡湿的景象,我不由赞叹了一声。少年画完,窗外的天气更加阴暗下来,模糊的闷雷就像在人的头顶滚过,我想起该去点盏灯,但灯台中间没有火石,韩奶奶走时也没奉告我放哪儿了,我也不敢问。
我回身去拿茶杯,并且扣问道:“厨下送来了点心,您用不消?”
也不知甚么时候,乌龟竟从那边屋子里爬了出来,我看它四下里东张西望一番,就慢腾腾地往我这边过来,许是这里景象陌生,只认得我吧?它一向爬到我脚边,我抓起它来,低声说:“到了这里你可不准乱跑了,万一被他们拿去炖汤如何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