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一勺一勺挖着杏仁茶,听得懵里懵懂的。
陆绰对长亭的答复不予置评,小女民气眼子小,偏头避开陆绰的手,嘟了嘟嘴,仰首看向父亲。
“兵将援陆,当真计算起来。若要迎您,非石猛不可,可石家只派了石闵一个长辈来冲锋。”陆长英沉声细数起来,数着数着便笑起来,“本日见石猛态度,他也只是拿待同僚的礼数再待您――石家果然所图非浅,连这点话柄也毫不想落人丁舌,目光倒好长远啊。”
“您是说...石家拿下头几十条性命去换和我们家搭上线的机遇...?”长亭蓦地声音闷了下来。
长亭“啊”了一声。
陆绰不由心境大好,“阿娇笑甚么!笑得傻里傻气的!”
陆绰点点头,再看向陆长英。
长英肖父,父子二人各执温茶一盏,相对而坐。
陆绰面色很安静,出言改正,“是三百条,要服从于石家,要忠于石家,要有技艺的人,只能在石家的家将死士里选,石猛他拿三百家将的性命来换一个战役成陆氏搭话的机遇。”
小女人生得又好,杏眼流波,娇俏敬爱。
陆绰眼风一扫,很乐意为幼女解疑答惑,“大晋哀帝尊崇士家门阀,可哪有天子屈居人下的呢?已登大宝后,不成能。未登极时也不成能。不然君君臣臣便乱了...”见长亭似懂非懂地点着头,陆绰将话说得更明白些,“现在的大晋便毁在这处,石家现在便晓得未雨绸缪地企图避开这个缺点。”
不过说句实话,这地上也没印个“符”字,目睹它乱了,姓张的姓李的姓王的都能够伸头去啃两口,哪个藩王没起这个心?姓符的能起,凭甚么人姓石的就不能起?又不是人缺胳膊少根筋!
“然后石家再派人来救!?”
“嗯,三里中二。”
已是仲秋,叶落天凉,长亭内心头却暖烘烘的,嗯...从小到大只如果待在父兄身边,她浑身高低都是暖烘烘的,她真的很喜好他们啊,因为他们也很喜好她,不消任何回报,不加任何前提地就很喜好她,她闹也喜好她,她哭也喜好她,她落牙齿变得丑丑的也喜好她。
“有长进。”陆绰可贵赞宗子一赞,“没用救字儿,用了援字儿。若昨夜当真是石家出兵将陆氏从虎口里救出来,今儿我们家怕是出不去石家的府邸了。”
长亭憋了一憋,随后便理直气强大声道,“我肚子饿了!想吃杏仁茶!路上的东西太难吃了,我都饿了三四天了!”
长亭靠在陆绰身上,也跟着抿嘴笑起来。
陆绰看在眼里,伸手拢了拢长女的大氅大氅,语气放得更缓。
陆绰啜了口清茶,再道,“不但仅是要名正言顺地从这天下分杯羹,借陆家的名声,叫甚么名正言顺?叫低三下四。你本身想一想石家今时本日的所作所为,他是否情愿屈尊陆氏之下?”
陆绰待亡妻留下来的一双后代向来宽纵,笑一笑,闹一闹无伤风雅。
陆长英电光火石之间,蹙眉开口,“父亲的意义是...”后话未说完,敛容看向陆绰。
是因为晨间瞥见庾氏的原因吧?
陆绰再点头。
陆绰点头。
吃食送得很快,陈妪在外间执银箸先尝,静待半晌确保无误,才敢端着朱漆托盘送进正厢来,长亭跪坐夹棉软席上一道小口小口地吃,一道听父兄机锋对话――这个风俗也保持好久了,幼时不感觉,现在才渐渐明白过来,陆绰当真是既当爹又当娘,儿子有儿子的教法,女儿也有女儿的教法,儿子要担大业必须手把手,一句一句地教,女儿嘛...坐在中间悠落拓闲地吃着杏仁茶,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听就行了,也算耳濡目染了。
“阿娇将才并未说错,石家不过是想攀上陆氏,博一个好名声罢了。”陆长英先道,再转过话头,愈发深切,“放在平时,不敷为奇。可现在天下即将大乱,石猛其人若不为霸主,必成枭雄,他不拘礼法更瞧不上所谓门阀,现在搭上陆家,除却博个好名声的目标外,不过还想求个名正言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