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天娇 > 第一章 风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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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顶讨厌平成的夏季。”

长亭默了默,仰起脸来深吸一口气儿,檀木香安神静气,待过了半晌,反倒笑了笑。

更何况,女人本就受了委曲…

建康的顶级士族已走了谢、陈两家,陆家也走得早——陆家太夫人,大晋真宁大长公主由陆绰胞弟陆纷护送先行一步,齐国公陆绰携长房诸人及陆家钱帛账册紧随厥后。

百雀本性和软,一面跪坐于小几以后燃炉烹茶,一面持续婉笑安抚道,“女人莫慌,陈妪不是一早同您算过吗?从建康到平成,掐头去尾得在路上担搁三个来月呢。”

小美人都雅,无愁无忧的小美人更都雅。

乱世有甚么好瞧的?

既是可拾之遗,天然草包们都跃跃欲试起来。

人与人讲究缘法,长亭与符氏修了这十来年的母女缘也没修服从,反倒两看生厌,相互敬而远之。不过想一想,符氏与陆绰的伉俪姻缘仿佛也修得不太好,长亭不怀美意地私心测度,符氏约莫是与统个陆家无缘罢了。

马队极长,轻骑先行开路,近百架载货马车紧随厥后,所载之物皆由青油布覆于其上,又拿牛筋绳扎过三圈力求捂得密不通风,厥后三丈以外,有近十余辆朱漆榆木马车鱼贯雁行,马车载人,以青木为辕,促榆木为辙,车身平板之上刻有篆刻阴文的“陆”字,又隔三丈,有青布麻衣的数百余壮汉殿后。

自家女人娇是娇,却胜在脾气豁达,从阜盛繁华的京都建康,跋山渡水跟出亡似的回老宅,赶路又赶得急,憋闷了五日,现在倒也肯说话了。

天刚蒙蒙亮,朝阳东升,豫州四下沉寂,偶闻狗吠之声,大犬开声宏亮却在仆人家决计抬高的怒斥声下,垂垂哭泣着矮下鸣吠。

符氏是填房,长亭生母谢文蕴过身得早,陆绰非常神伤了好久,又隔三载,由真宁大长公主做主娶了符家宗室女入陆家,至此近十载,产下一女,行三,名唤陆长宁,便再无消息。

陆家的马车做得宽,长近一丈,分表里厢,内厢安插精美,茶案小几俱备,可容三两人,长亭性娇,凡是都软在枕垫之上,进内贴身奉侍之人,或是陈妪,或是几个得用的丫环。

马车颠簸,陆长亭神采有些蔫蔫地,靠在软枕上,微翘小指将幔帐翻开一条小缝儿,不敢太凑上瞧,只好眯了眼想看得远一些,可看再远,没有火食毕竟是没有火食,只要荒萧瑟凉的满地沙砾。

话没太大起伏,长亭蔫蔫地靠着,伸手接过百雀双手呈上的茶盏,茶汤温热恰好入口,湿漉漉的雾气罩在小女人的面前,话声被雾气一荡,仿佛也变得软绵绵的,“北边儿的夏季也太凉了,四周都是冰,雪粒儿不过一晚就能被冻成一大坨,风一吹,松柏上积的软雪就扑簌簌地向下落…”

可好笑得很,乘机而动的几近都姓符。

“嘎吱——”

好歹闷了口气,转头问百雀,“出来几日了?”

藩王蓟州符励假借朝贡之名,起兵谋逆,哀帝符勉仓促逃窜至寿阳,后符励被禁军所擒,斩首于午门,哀帝符勉重掌端华门,按理说已应风平浪静,殊不知小小符励只是一颗激起千层浪的石子儿。

一起从京都建康过来,过两城三镇,已无精兵镇守,残兵老将之下虽尚无衣衫褴褛的百姓,可大晋清楚已显颓靡不成挽之势。

黄沙漫天,孤烟直上。

步队浩大,从城门当中鱼贯而出,寂静严厉地沿着豫州的古城墙根向北行进。

陆长亭颓了颓,干脆将青螺幔帐一放手,软在枕上,没想再往外瞧。

紧跟着,才是轩然大波。

“我又不傻,怨怪父亲何为?”

“这才过豫州…”

是陆家不准她生小郎君了?还是她陆长亭拦着她奔出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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