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不过三四年的风景,她却又再次往燕京而来,只是这一次,慈父业已离她而去,她已是既丧母又丧父的孤女一个,独燕一只。
待得马车终究驶入城中,又行过了宣武门,到得内城,耳闻得车外各种人声鼎沸,端坐在第二辆车中的一个少女终究忍不住揭起一角青布帘,从纱窗往外看去。
初时她心中也是很有几分微词,但是这三年处下来,再看这位采藐蜜斯,却已和初时大不不异。
太夫人皱眉道:“不当,你方才没闻声老五家的说吗,你那院里钧哥儿本年都十六了,莫非就便利不成?”
周采薇心中正作此想,当下便答道:“全凭邹叔叔做主,我记得从这里西边绕出去,向北行上一段,再向东行便可到我外祖母家地点的大桥胡同。”
宜芝固然晓得大太太那院子不住倒还好些,但是看周采薇眼圈微红,孤零零的垂首立在那边,如许一个王谢闺秀此时竟连个居住之地都还没有下落,不由心中一动,开口道:“祖母,不如便让表妹先跟着我住在西配房,我们姊妹俩一道住在您院子里贡献您可好?”
却听车外也在有人感慨,“哎呀呀,想不到这小霸王跑出去两年多,再回到这都城里,还是这般成日的惹事生非,打人毁物!”
另一个道:“的确是更加变本加厉,比起先前来还要闹得更短长些,也不知是被哪路邪神给附了身!”
她所乘的马车甚是宽广,除了她这位蜜斯,另有自小奶大她的乳娘郭氏,并她的教养嬷嬷杜氏。
她乳娘郭氏听她这一感慨,立时便接口道:“我们路上不是得了信儿吗,二舅老爷如何也就去了!不是我说,这满府里女人几位舅爷,也就这位二舅老爷最是个端庄能托负的,本来老爷还希冀着有二舅老爷看顾于你,总还让人放些心,不想现在……”
周采薇一一拜见过,这些大人此时心中均悬着一事,不过略问了她几句也就无话,只要最后和她见礼的赵家大蜜斯赵宜芝细细将她打量了一番。
正待开口,却听车窗外又一个声音道:“周家侄女,只怕这里一时半刻通行不得,与其候在这里,不如另换条道吧!”
初时周老爷请了她家去,她还觉得定是为了教诲这位蜜斯,哪知这一天中大半时候倒是那位曾中过状元郎的周老爷亲身言传身教,竟还教了他女儿好些这世上女孩儿本不该晓得的东西。
表姊妹俩不由对视一眼,心下都有些奇特,这三人是甚么人,如何俱都穿戴斩衰的丧服被领了出去?
周采薇也不过看了半晌,便将帘儿放下,叹道:“我记得先时在外祖母家住时有一归去兴安寺里上香,曾从这条街上路过。不想,这才三四年的工夫,我竟有些认不得了。也不知外祖母府上是不是也有些许异同之处……”
见她穿一件白绫袄儿并月红色比甲,下系着一条白纱挑线裙子,一头青丝在一侧绾了两三个小鬏,簪了一枚白玉梅花簪,鬓边戴着一朵红色绢花,余发拢成一束披于肩后,只在两耳边垂下两绺来用素色头绳结束。
这一起行来,但见府中丫环仆妇俱着素服,个个低眉垂眼悄悄肃立,满庭寂然,连鹦鹉画眉之声也未曾闻得一声。此时恰是花红柳绿的四月天,但在这安远伯府倒是如春季普通萧瑟压抑。
奶娘郭氏有些变了神采,忍不住小声嘀咕道:“这也太怠慢蜜斯了,我们一入城门就遣了小厮来通报的,这才晚了多大工夫,竟连几个小厮都找不齐?”末端又感慨一句,“想我们上一次到这府里,但是跟着老爷蜜斯从正门出来的。”
罗氏太夫民气中有事,只随便看了她一眼,摆了摆手道:“起来罢,见过你娘舅舅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