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曲子并不算短,约有半刻钟的工夫,但是采薇一遍弹完,这石室半点动静也没有。
秦斐有些看不下去了,这曲子多用拨刺、大撮、劈托、滚沸等指法,大开大合,弹起来极是耗人指力。采薇初弹时还好,现下额上已排泄精密的汗珠来。
采薇却识得这是父亲改革过后的一把申公锁,她幼经常拿来当九连环一类的智巧之具玩耍。故而那锁到了她手底下,不过半盏茶的工夫就解了开来,翻开箱子只看了一眼,她便喝彩起来。
“但是你的伤?”
这曲子秦斐从没听她弹过,也从没听凭何人弹过,细谛听下来只觉音韵古朴沉厚当中又透出些稚拙来,给人危峰兀立、千岩竞秀之感。
“我方才做了一个梦,梦见小时候父亲教我背周氏家训时的景象,‘搔首问天,何故永哉?存之一世,何故处之……那些字一行行的呈现在我面前,整整齐地列着,然后我在梦里俄然就看懂了那边面的意义。”
采薇却充耳不闻,下笔如飞,将那短短三十二字的家训写完,推到秦斐面前,指给他看,“阿斐你看,本来我父亲在这家训里是藏了字的。”
秦斐万想不到只这一只龟壳里藏的珠子就能值一百二十万两银子。
采薇出去一瞧,见这密室不过五尺见方,四壁亦满是用青石所垒,正中摆着床大一个败龟壳,上放着一个青铜箱子,再无别物。
她大略一看,见内里不但详细记叙了父亲的各种读书心得,最后一册里更是以本国历代兴亡为鉴,参考了诸多外洋之国的施政之法,提出一整套的治国方略来。
幸亏他二人一个身材颀长,一个身形窈窕,都是苗条之人,如果个瘦子,就算这门终究开了,他也挤不出来。
他们伉俪俩几近是同时喊出这一句来,握紧对方的手道:“我们之前是按后天八卦图来推的方位——”
秦斐装模作样地点点头,“这里头有些冷,娘子,我们把这箱书搬到书房再看也不迟。”
她看着他面上微有些歉意的笑顿时明白了,他的伤怕是早就好了,为了不减轻本身找书的压力,这才撒了个小谎。
秦斐也是面前一亮,本来那箱子里装的满满的全都是书,最上面一本便是那本《海上诸夷志》。
采薇一脸镇静地说着,她翻开被子,下床跑到书案前提笔便在一张白纸上写了起来。
她把书递给秦斐,细细去看箱中其他的书,越看越是欣喜若狂,那边头有些书是她先前读过的,有些是她没读过的,除了极其罕见的几本古书孤本外,最让她欣喜的是那边面竟稀有十本她父亲翻译的西兰国中的著作,以及她父亲身己所写的三册《抱石斋条记》。
她俄然想到一首她父亲教给她的琴曲,她父亲曾作了十几首琴曲,却唯独未曾将这一首记实在琴谱上,而是命她记在内心。
可若不是八卦的方位,又会是甚么呢?
那箱子上挂着一把奇形怪状的锁,秦斐从没见过,便打趣道:“这箱子如此安稳周到,别是岳父大人在里头给你另藏了好大一笔嫁奁宝贝?”
采薇面露苍茫之色,喃喃道:“莫非我之前的猜测都是错的不成,莫非竟不是依着八卦的方位来的……”
“如果按天赋八卦图推的话,那这里就应当是艮位。”
她飞奔回房将她的瑶琴抱了过来,盘膝而坐,将琴放在膝上,调好了弦,调匀了呼吸,凝神静气,“铮”的一声弹起一首曲子来。
“唔,燕都城的情势有些不大好,最新的动静说女真人遣使送信,说是愿出兵助我朝打退贼寇,只要今后每年给他们献上一百万两白银,五十万匹绸缎布帛,并其他各种粮食铁器。我二叔被他的贴身寺人马士元说的有些动心,还好孙太后贪财,才在崔相的力劝下撤销了这主张,他母子俩带着皇亲国戚、文武重臣已经弃了都城往南边逃了,命兵部尚书赵明硂和兵部侍郎卢升留下来守城,辽东关外的女真人也脱手了,攻陷了松山等城,活捉了蓟辽总督洪成寿,他已经叛变投降了女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