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却甲河。
隰叔夜死了?
太阳慢腾腾的爬上了宫墙,晖映着广漠而富丽的宫城,婀娜多姿的宫女们提着已经燃烧的风灯,悄悄的走过玉白长阶,阶上伸展着一具具窈窕的影子。宫人肃立在章华殿门前,他们的面庞就像雕塑一样不冷不热,不阴不阳。
乐凝单膝跪地,高高的举着兵符。
不由得,乐凝再一次悄悄看向齐格。迷蒙的月光笼在齐格那张年青而漂亮的脸上,他怔怔的望着天上的玉轮,仿佛并没有发觉大将军的窥视,眼底有着浓浓的哀伤,以及一丝茫然。
这是一枚青铜兵符,边角处磨得溜光,上面雕镂着一片羽毛,那是踏海吞日兽头顶上的一根毛,凭着这枚兵符便可变更齐国最为强大的军队,白羽精锐。而白羽精锐是齐国先君齐白眼一手建立的军队,它具有中州大地上最好的铠甲,最好的兵器,最好的战马,并且每一名白羽精锐都是士族后辈,他们毕生尽忠于齐侯,不事出产,只侍战役。
这时,一名老宫人爬上了那条玉白长阶,来到了殿门前,朝着殿内瞅了瞅,谨慎翼翼隧道:“君上,时候快到了。”
身边的大将军神态非常恭敬,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格外的低,齐格听得有些吃力,他在马背上微微歪着身子,靠近掉队了一个马头的大将军:“传闻,雍公抱病在床,而仲夫离又新败于楚宣怀之手,一时之间也颇是委靡,大将军如果趁此机遇,率军深切,指不定可取地千里,一举突破三十年来齐、雍拉锯的局势。”
“君上!”
齐格微微一笑,接过兵符的那一霎那,他仿佛瞥见乐凝的肩头一松,好似松了口气。齐格把乐凝扶起来,两人翻上马背,朝即墨城走去。
床前赐案,彰书功劳,与君同坐,这是人臣所能达到的极致。
章华殿的窗户关得很严实,太阳射不出去,齐格孤零零的坐着,仍然在沉思。
风里有腊梅的味道。
风声寂静,万众的心跳就如那河中的鳞光一样微微颠簸。
月夜下的即墨城也很斑斓,月光像泉水一样细细的铺了一层,全部城池如梦似幻。即墨人喜好灯笼,每当入夜,家家户户都会在门口挂上一盏,它们在夜风中悄悄摇摆,仿佛光辉的银河。
闻言,乐凝猛地抬开端来,横视了齐格一眼,随后再次翻上马背,单膝跪地,抱拳于顶,声音颇沉:“君上不知,大雍之深厚绝非一日可期,即使仲夫离败于楚宣怀之手,在江北折损了上千火焰战车,但是,大雍还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强国,哪怕臣舍了性命不要,夺地千里,也只不过是镜花水月转眼即空。何况,白羽精锐乃是国之干城,岂容有失?”
而此时,两人已来到那座残破的雕塑前。乐凝指着那半片波折花石像,说道:“君上,臣原是鲁国人,肄业于稷放学宫,不过是一介落魄士子。幸蒙彼苍不弃,使臣得遇明君,兵马二十年,灭国十余,身后血流成河,骸骨垒墙。近年来,臣经常中梦忽起,于灯下看掌,只觉双手沾满鲜血,内心刺痛不已。然,臣却不悔,臣唯有一念,那便是看着齐国一统六合,君上,君临天下!昊天上在,日月可鉴!”
乐凝心头突地一跳,众所周知,隰叔夜的政见与他截然分歧,隰叔夜主张制霸天下,而他力主称霸天下,俩人同立于齐国的朝堂,各有一群拥足者,权势不相高低,现在新君方才继位,隰叔夜便死了,而此,也就意味着制衡他的力量减弱了,齐国的均衡即将被突破。如此说来,这新君是在思疑我?
“君上啊……”
白羽精锐像大水一样淹没了梅林,朝着即墨城涌来,踏海吞日兽大旗在月光下格外显眼。座下的马轻微的打了个响鼻,驮着齐格向红色的铁流劈面而去,那一大片暗中的暗影随即亦步亦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