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君上,臣率白羽精锐绕过了河东走廊,经过青金山脉的小道而入余地,马不断蹄,奔袭三百里,直取余国的出云城。于城下,两日败尽余国八路救兵,再一鼓作气,直下出云城,俘余侯及其家眷百人而还。余国,弹丸之地,灭之不敷以言。然,大雍却不得不防。臣唯恐白羽精锐孤军深切有失,是以,只得勒军回返。”
这是一枚青铜兵符,边角处磨得溜光,上面雕镂着一片羽毛,那是踏海吞日兽头顶上的一根毛,凭着这枚兵符便可变更齐国最为强大的军队,白羽精锐。而白羽精锐是齐国先君齐白眼一手建立的军队,它具有中州大地上最好的铠甲,最好的兵器,最好的战马,并且每一名白羽精锐都是士族后辈,他们毕生尽忠于齐侯,不事出产,只侍战役。
三月的夜风有些凉。
乐凝在小河的对岸翻了上马背,单膝跪地,一万白羽精锐整齐齐截的翻上马背,单膝跪地。
太阳慢腾腾的爬上了宫墙,晖映着广漠而富丽的宫城,婀娜多姿的宫女们提着已经燃烧的风灯,悄悄的走过玉白长阶,阶上伸展着一具具窈窕的影子。宫人肃立在章华殿门前,他们的面庞就像雕塑一样不冷不热,不阴不阳。
“君上,老臣将死,唯有一事忧心不已,那便是大将军乐凝,非是老臣与其政见分歧而相互攻诘,而是乐凝终非我齐人,近些年,纵观他之所为,对我大齐而言,实属是祸非福呀。伐代之战,不但损兵折将,还恶了燕国。伐楚之战,他龟缩不前,虽说如许一来,败北以后,与我齐国并无太大毁伤,但是,却导致天下诸侯对我齐国另眼侧目。再有旬日要塞之争,他鼓动公输垂白叟与雇佣军一道前去攻取,至今,垂白叟下落不明。诸此各种,令人不得不疑啊。”
身边的大将军神态非常恭敬,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格外的低,齐格听得有些吃力,他在马背上微微歪着身子,靠近掉队了一个马头的大将军:“传闻,雍公抱病在床,而仲夫离又新败于楚宣怀之手,一时之间也颇是委靡,大将军如果趁此机遇,率军深切,指不定可取地千里,一举突破三十年来齐、雍拉锯的局势。”
章华殿的窗户关得很严实,太阳射不出去,齐格孤零零的坐着,仍然在沉思。
床前赐案,彰书功劳,与君同坐,这是人臣所能达到的极致。
而此时,两人已来到那座残破的雕塑前。乐凝指着那半片波折花石像,说道:“君上,臣原是鲁国人,肄业于稷放学宫,不过是一介落魄士子。幸蒙彼苍不弃,使臣得遇明君,兵马二十年,灭国十余,身后血流成河,骸骨垒墙。近年来,臣经常中梦忽起,于灯下看掌,只觉双手沾满鲜血,内心刺痛不已。然,臣却不悔,臣唯有一念,那便是看着齐国一统六合,君上,君临天下!昊天上在,日月可鉴!”
苦楚的声音回荡在齐国的章华殿内,齐格披着一身铁甲,蹲坐在台阶上整整一夜。在那雕镂着踏海吞日兽的殿柱下方摆着一张矮案,案上的素食已经被微寒的夜风冻住了,而那张矮案紧靠着国君的御床,只比御床略低一筹。
这时,一名老宫人爬上了那条玉白长阶,来到了殿门前,朝着殿内瞅了瞅,谨慎翼翼隧道:“君上,时候快到了。”
“君上!”
乐凝捧着兵符猛地一叩首:“臣虽有薄功,却不敷言齿,兵符乃国之重器,关乎社稷安危,臣岂敢私受?还请君上收回兵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