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身的这个宗子啊,甚么都好,就是从燕国返来后,动不动就要变法强兵,也不想想,安国保存于众强国之间,耸峙数百年而不倒,倒底依凭的是甚么?
果不其然,宋国的战车尚未抵临卫国边疆,景泰王就已经拟了一纸召书,命史官持着它传檄四方。
一时候,他有些茫然。
位于中州东部偏南的安国迎来了一场天大的丧事,等候已久的宋国小侯女总算经过泰日峡道,到达了安国都城少台。
面对雄师压境,安国上自国君下至粟民惶惑不成整天,一面派人持着国书到宋国都城阕城求亲;一面调集诸部家臣,会聚战车于泰日峡道;又遣人入朝歌,要求景泰王出面补救。
安国国君不是傻子,且不说安、卫世代交好,便说卫国固然只是个百乘小国,但倒是天下共主景泰王的近卫国,岂可等闲挑衅?
景泰八年春,风和日丽。
天下局势,合久必分,穷极生变,变即起乱,大乱复有大治。
计算,现在的安国还敢计算么?君不见,宋国战车轰鸣于泰日峡道口?君不见,滚滚黄沙已经掩蔽了安国的天空?
姬狄忍不住一声长叹,想起了自任国君以来,善待卿士,操典农桑,友爱邻邦,民风不成谓不朴素,国力也算是蒸蒸日上,但是现在这天下为甚么便是好战的宋蛮子大行其道呢?
……
昔年,武英王是以武力横扫六合定鼎天下,以是在分封诸侯时也是以武力而定。
洁净整齐的城池中到处张红结彩,便连直通望渊亭的十里黄沙道中也泼了一层浅浅的水。
此际,安国举国高低喜气洋洋。
这事,说来话长……
近年,宋国经常借着挞伐山戎的由头,蚕食着邻近的诸侯小国,竟然越打越强,现在已经是千乘大国,正慢慢向万乘君王迈进。
“变法?强兵重战?”
这时,天涯乌云乱滚,一层一层向远方荡去,暴风暴雨行未到临。
中州,自武英王定鼎江山建立大周以来,天下承平已稀有百年,跟随武英王挞伐无道的八百诸侯也已雌伏了数百年。
据闻,宋蛮子身具异相,额上生双角,眼中起赤瞳,如许的人物岂会坐视榻间有肥肉?
三位万乘之君同时驾临宋国阕城,宋蛮子虽已年有五十,倒是后起之秀,不得不低下了桀骜不驯的头颅,使女出嫁于安君。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问起了,步行于车旁的上卿孟于溪昂首抹了抹额角的汗水,答道:“回禀君上,出城方有五里,另有一半路程。”
本来,遵循陈腐的传统,诸侯之间的联婚非同小可,既有送亲也有迎亲,但却千万没有一国之君切身迎亲十里之说。但是现在,人间另有礼法么?
这点,倒是没法窜改。
这时,德高望重而老态隆钟的巫官管叔渡仿佛猜想到国君在想甚么,在车驾的另一旁低声说道:“君上莫忧,宋侯临时易嫁,不过乎是想借此高我安国一头。依臣看来,这更申明宋侯已经窜改了主张,用不了多久就会撤兵。”
谚语有云:三国若不存,天下即危。
“这天,或许真的要变了。”
“另有一半路程。”
自那今后,宋蛮子吞食卫国不了了之,但却是以记恨上了无辜的安国,再度挞伐他国时也不叫上安国了,并且陈兵于泰日峡道,又将本来议好的联婚之事一拖再拖。
王命即出,天下即从。
为甚么说等候已久?
一听这话,安君神采一变,悄悄捶了捶因久坐而略显酸麻的腿,转头看向少台城,只见沿着黄沙道两旁密密麻麻的跪着人群,一个个蒲伏于地却拉长着脖子向车驾看来,那脸上的神采既是恭敬,又是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