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事随缘,不成强求。何况家中二老愈发年老,膝下少不得有人服侍……”
当无咎将本身埋入沙堆的那一刻,便觉着如同一块石头坠向深渊,四肢百骸以及血肉筋脉都在沉湎颠覆,而神魂却在顷刻间缓缓飘起,彷如摆脱了桎梏,只要畅游六合而随心所欲。
哎呦,怠倦如此沉重,却背负了二十年之久。枉我纵情长堤,放浪西泠,笑弄春柳,乘风称心,殊不知光阴如霜,染醉了多少工夫。
无咎道:“腿脚乏力,我要骑马!”
他喊声未落,人已稳稳落在几丈外。
唉,那丫头看着年龄不大呀,甚么眼神?而她明显纵马踩踏,却不体贴死活,反倒当作善举,亏她说得出口!
长衫男人策马慢行,随声道:“以你凡俗间的手腕,对付不来凶悍的异兽。倘若碰到了修士,更无还手之力。”
唉,每逢对劲,总不悠长。莫不是上天妒忌,这才铁蹄无情而尽情踩踏?
本来偏僻的地点,俄然被一阵马蹄声突破了沉寂。
不知又畴昔多久,那万千的沙粒忽而从沉寂中缓缓醒来,并滚烫着、腾跃着、流淌着,再从四周八方堆积到空荡荡的腹中,旋涡又生,却少了暴躁,没了冲撞,暖和的空灵与安闲,叫人温馨的直想哼哼!
言成俄然没了耐烦,沉声叱道:“我小妹在此,还不讳饰耻辱!”
无咎缓了口气:“想不到这位言成大哥,竟为羽士妙手!本人无咎,虽不懂仙道,却敬慕久矣……”
………………
“修仙者,讲究缘法。至于你可否如愿,随缘也就是了……”
不羁的神魂尚将来得及猖獗,仓促坠落。回归期近,莫名的重负轰然袭来。
无咎尚自摇摇欲坠,忽被平空抓起。几近一丝不挂的他,蓦地从沙坑中飞了出来,忙挥动着雨布叫唤道:“道友部下包涵……”
跟着腹中的旋涡垂垂充盈,曾经的怠倦渐渐消褪,暗中的绝顶也仿佛开启了一道裂缝,有拂晓的曙光踏着旖旎的脚步款款而来。清冷的风儿漫过六合,无穷的朝气欣欣然醒来。
无咎仍然坐在沙坑中,目光转来转去,嘴巴张了又张,却始终没有机遇出声。
……
那兄妹俩自顾说话,底子不容别人插嘴。
一粒沙,一个我。万粒沙,化成我一个。六合存我,我生六合。正所谓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嗯,这两句话很奥妙,似曾熟谙……
咦,人在那里?记得我叫无咎,为何寻不见了……
黄衣女子游移了下,拎起长剑今后退去。
黄沙起伏,骄阳似火。
大哥言成冲着沙坑中阿谁蓬头垢面的人影淡淡一瞥,嫌弃的神情溢于言表,仓猝点头:“我的长衫并非俗物,焉能随便借人。”
“应当有吧!传闻鹭江的许家,与古剑山素有渊源,这才替代仙门而广纳弟子,远近同道趋之若鹜……”
言本钱不想多事,却拗不过自家的小妹,此时再也忍耐不住,挥手虚抓就势横甩。
言成微愕:“你是修仙之人?”
马蹄落处,陷出一个几尺大小的沙坑,而沙坑中竟然抬头朝天躺着一个四肢赤裸的男人,如同熟睡,却微微睁眼,大梦初醒般嗟叹道:“哎呦……踩痛我了……”
言成道:“既然如此,请自便!”
无咎坐在沙坑里,带着懵懂的神情,昂首看了看天,目光掠过四周的荒凉,落在不远处的那对兄妹身上,又愣怔了半晌,仿佛想起了甚么。少顷,他咧开嘴角,暴露白牙衰弱一笑,悠悠长舒了口气,答道:“我……赶上了好人,嗯,应当是劫匪……”他点了点头,必定道:“就是三个劫匪,将我洗劫一空,再又挖坑活埋,惨绝人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