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了脸的薛闲落了地后便不大想见人,四爪生硬,一动不动,仿佛摔断了气。
这嗓门实在大得炸耳,又实在刺耳。惊得薛闲爪子一颤抖,不谨慎抓了空,飘飘悠悠从玄悯胸前掉了下来,落地时姿势很有些不雅――脸朝地。
刘冲一听这语气,眨眼便把阵局里受的罪抛到了脑后,红着眼便扑过来,跪坐在地想抓住老太太的手:“祖母你如何变矮了……我,我如何抓不住你?”
老太太头发白而稀少,在脑后束成了一撮小小的发髻。她脸上沟壑纵横,双目浑浊得好似总噙着一汪老泪。
就在他撒开一只爪子筹算再往上挪一层时,屋门口蓦地传来一声惨叫。
薛闲定睛一看:“这不是刘师爷么?”
“作孽……”薛闲嘀咕了一声。
薛闲正胡乱揣摩着,玄悯已经把黄纸符烧完了。最后一星纸灰散落在地时,石磨盘上扣着的铁链子“咔嚓”一声,回声而断,掉落在地。
“祖母你怎的……怎的从不来看我。我折了这么多元宝,不是说折好了写上名烧了,就会来拿么?我……我日日折,日日烧,却没人来看我。你如何一,一次都不来,我想听你给我说说话,我也想给你说说话,但是总见不到,我都,我都忘了要说甚么了……”
他天生地养无父无母,对血脉亲缘并无多深的了解,但他被迫在人间贩子混迹了半年多,最为陋劣的认知还是有的。
薛闲还是装死。
声音凄厉得仿佛见了鬼。
这位祖宗翻着眼睛稍一揣摩,又有了设法――
一个扶着石磨盘横杆的虚影逐步清楚,就像一株蜷在地上的枯枝,在薛闲和玄悯两人眼皮下收缩起来,变成了一个佝偻着肩背的老太太。
薛闲扭脸看了玄悯一眼,却见他还是八风不动的模样,神采冷酷得好似在做一件全然不相干的事情。
如此看来,刘冲真算得上运气好了,刘师爷明显在阵局里被吓狠了,也不管这间屋子他先前有多不乐意进,横冲直撞便扑了出去。
这儿子养的,还不如养个磨盘!
这一坐,他便和刘老太太来了个脸对脸。
薛闲约莫还是感觉丢人,被倒拎起来时还用两只爪子挡着脸。只是他都如许了还不忘顶了句嘴:“爬你祖爷爷!”
玄悯看他一身脏污,皱了皱眉,侧身一让。扑过来的刘师爷没个反对,径直撞到了刘冲身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玄悯用指尖扣了扣纸皮平薄的后脑勺:“那便烧了吧。”
玄悯对屋外未歇的惨叫置若罔闻,只蹲下・身看着趴在地上装死的纸皮人,不咸不淡道:“不起来?”
祖孙俩正哭着,屋外的人疯疯颠癫冲出去了:“拯救!拯救!别碰我――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