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闲嘲笑了一声，龙尾毫不踌躇地扫过石峰。就听一声炸裂般的巨响在石峰腰间响起，接着整座石峰拦腰而断，带着无数碎石直砸入山谷，适值砸在那沙哑惊叫地点之处。
那淡金色明显不算亮，却晃得薛闲眼睛发痛，痛得让他忍不住想起当日在海边，兜天罩地将他捆束住的金线。
能把持这数以万计的阴尸，绝非平凡人能办获得的。那么藏匿在石林中的，很能够不是甚么知名喽啰，而是那松云方士本人。
先前“同灯”二字带来的茫然还未散尽，乃至于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发觉到身后有人在同他说话，他乃至都没有听清对方究竟说了些甚么，就已经转了身，走到了高阁中的石桌前，伸手将桌案上的一张纸朝前一推，然后张口说了一句话。
而就在现在，山谷中的各处碎骨俄然在暴风当中悉索而动。仅是眨眼的工夫，便重新拼集成了无数阴尸，而那些宽窄不一的庞大地缝当中，无数落入此中的阴尸又重新探出了头。
薛闲模糊瞥见他手指间一片血红，才恍然反应过来，玄悯接到的约莫是从他身上滴落下去的血。
“为师并非害你，只是不但愿你身带佛骨，却碌碌平生。”那人叹了口气，说着话时，铜炉已经放进了薛闲怀里，又似长辈普通拍了拍后脑勺，领着他在厚厚的雪地中朝不远处的一间小楼走去……
血口再多薛闲也不在乎，即便周身尽是血腥味，他仍然无甚所谓，比起劫期还差得远了。
或者说……适值是他被人抽去筋骨的日子。
那两个字是“太常”。
薛闲下认识想嗤笑一声，心说你来站一天看看冷不冷？
可如此轻而易举地将对方送入深渊，又让薛闲生出了一丝说不出的烦躁。费了大半年工夫，拖着双不能行走的废腿展转过那么多到处所，终究遇见的仇敌就这么没了声气，前后不过只要半个时候不到罢了。
薛闲从未想过要问那方士甚么，在他看来，同此人多说一个字都嫌脏污，非论何种来由他都没那兴趣去听，也没那兴趣过问。哪怕多让对方说一个字，存留一刻，都是过分仁慈。
不知何时，玄悯已经落在了身侧一座矮峰上，古朴的钟音余韵不断，在山谷中一遍各处回荡，阴尸的尖嚎已经变成了哀叫，沉酿百年的阴怨之气也在垂垂减退。
仿佛是嫌恶，又仿佛是旁的甚么。
音色仍然恍惚不清，像是近在天涯又仿佛悠远得隔了数十年。但薛闲却能听出来，那是孩童的声音，却冷酷得不像个孩子。
拖得越久，身上的血口便越多，而这些阴怨之气又在这些阴尸一次又一次的粉碎当中愈发浓稠，每被击倒一回，阴怨之气便疯长一番，仿佛堕入一种永不见光的循环。
尘烟刹时满盈，像一层带着灰土味道的雾。
狠恶的晕眩感再次毫无前兆地在脑中翻搅着，他下认识闭着眼摇了点头，再睁眼时，面前的场景便又是一阵狼籍，时而在清冷的殿宇中，时而在亭台里。偶然身边沉寂无声，偶然模糊能闻声院外有人扳谈。
而就在现在，不竭玄悯手中的铜钱亮光越来越盛，因为不竭加快的盘绕而震颤起来，仿佛是蠢蠢欲动，又仿佛是难以接受地亢奋着。第四枚铜钱灰扑扑的皮俄然开端剥落，一点模糊的油黄亮光从那皮壳之下透了出来。
而玄悯现在，就像是同时在给数以万计的阴魂超度普通，一边接受着利刃裹身之痛，一边神采冷酷而安静地阖眼诵经。
他愣了一刹时，俄然明白过来，先前那一下刺痛也许底子就不是他本身的感受，而是玄悯的反应透过铜钱连累，传到了他的身材里，让他恍然生出了一种感官恍惚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