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红莲忍不住嗤笑一声，道：“谁不晓得为了制止寺人擅权、以奴欺主，宫内各司各监设立时就多有职司堆叠、相互掣肘之处，谁能冒尖揽权全看天子恩宠多寡及总管寺人的手腕。由黄净水执掌的外务司，能让宫人乃至大多数嫔妃，连同一些个大臣勋贵、皇亲国戚都闻之色变、恨不能除之而后快，人称内诏狱，不就是如此？”
芈野子俄然加快，与阿嵬擦身而过，待冲至广场中心那人身前十丈时，再次如在神武门外那般，猛地四爪抓地、伏身拱背，吃紧停了下来，这等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的本领，即便阿嵬也有所不及。
刘屠狗听了半晌，待听到“人称内诏狱”这句，立时回过味儿来，心道怪不得窦红莲与这杨焰婵不对于，本来是个抢饭碗的，所谓同业是朋友，倒也不敷为怪。
他回身向西，在刘屠狗与窦红莲的谛视下，迈开步子走向广场西侧的那片屋舍。
老寺人闷哼一声，挣扎着怒道：“你敢噬我精血！不，不但是精血……不想现在竟另有人炼此魔功，你就不怕如黄净水普通，吞得体内浑浊不堪，有一日倒行逆施、化为一摊脓血？”
老寺人哈哈大笑，七窍中俱都流出血来：“我是老鼠，莫非你不是？大师同是宦官，这身蟒袍，你也配？”
杨焰婵面色稳定，淡然道：“为天子效死，本就是外务司高低的职司地点，陛下不是不怀旧情的人，现在外务司里剩下的，都是不堪培养之人，死了也没甚可惜的，到了上面持续奉侍我师父也就是了。”
杨焰婵猛地昂首：“窦少主快人快语，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外务司早被各家权势渗入得跟筛子一样，此中尤以诏狱为最，算是烂得透了，之前我师父懒得管，现在情势变了不得不管，与其费经心力清理流派，倒不如另起炉灶。你们诏狱也好不到哪儿去，不然镇狱侯也用不着征调相对洁净的三千私军了。至于断念眼跟着我的‘诚恳人’，现在死得只剩下一个了，我贵重得紧，倒是不劳你再操心。”
唯有一人单独立在广场中心。
老寺人闻言，公然不再挣扎，面庞惨白暗澹，眼中却仍有一丝希冀，衰弱隧道：“狡兔未死、喽啰已烹，即便你不杀我，我也是个废人了。你杨焰婵是陛下忠犬，如此行事，莫非陛下真的属意兰陵殿下？”
阿嵬的速率稍稍放缓，刘屠狗扭头看向掉队一个马身的窦红莲，咧嘴笑道：“曾有个第三刀便要分存亡的刀客跟我说过，世上事可再一再二，如果再三再四便要过犹不及。折柳驿赤虎是一次，正赶上俺修行有差、故意有力，加上俺对那头赤虎本就不甚珍惜，一面卫旗也抵得过了。神武门雷烨又是一次，他无歹意你无杀心，俺也大能够悄悄放过，只不过不计算是不计算，真当二爷好脾气了？”
杨焰婵满不在乎道，爪上用力，血气几近覆盖全部手掌，眸子中亦多了几分赤意，映托着他俊美的面貌，直如妖魔。
他松开手掌，任由已然断气的老寺人扑倒在地，抬腿迈过尸身，走出了门外，复将门掩上。
就见窦红莲摇点头，感喟道：“黄净水倒是真疼你，让你早早离了外务司阿谁是非窝，这就是拜托后事的意义了。外务司那些个法律、司刑的大小主子，兀自趾高气扬、狗仗人势，一心想着要跟诏狱别苗头，殊不知眼瞅着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双手插袖这个行动由村夫做来，天然是懒惰随性、极不美妙，由小官吏做来，则透着谦虚恭敬，放在此人身上，竟是颇见雍容沉寂、气定神闲的仪态，乃至模糊有几分家高临下的倨傲在此中。
杨焰婵见状悄悄一叹：“我们宦官当中，绝少成心气在胸者，能出你如许的妙手实在不易，可惜了，你当初没给分去外务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