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再近了些，已能看清他的面貌，此人年纪尚轻，边幅乃至能够称之为娇媚，虽被冷酷无神、安静如死水的双眼冲淡几分，仍给人俊美阴柔之感。
他在屋舍前肃立了好久，久到几个壮起胆量瞧奇怪的北门禁卫无趣地散去，这才抬起手臂，用袖子擦了擦身前房门上沾满灰尘锈蚀的铁牌。
芈野子俄然加快，与阿嵬擦身而过，待冲至广场中心那人身前十丈时，再次如在神武门外那般，猛地四爪抓地、伏身拱背，吃紧停了下来，这等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的本领，即便阿嵬也有所不及。
刘屠狗听了半晌，待听到“人称内诏狱”这句，立时回过味儿来，心道怪不得窦红莲与这杨焰婵不对于，本来是个抢饭碗的，所谓同业是朋友，倒也不敷为怪。
杨焰婵皮笑肉不笑地摇点头：“宫外有人要我捎话给你，兰陵殿下要争大位，薛妃娘娘在宫内必须稳如泰山，你已经被人盯上，不得不有所弃取，这也是此一时彼一时，薛家和兰陵殿下……不会健忘你护持薛妃娘娘二十余年的功劳。”
贺舵主~武晨先生~！
刘屠狗修行有成、目力极好，远远就见此人身穿一件窄肩收腰的银灰色金纹青蟒袍，头戴一顶玄色漆纱的嵌金三山帽，脚下一双白底皂靴，腰间坠了一枚黄中带赤的玉质腰牌，显见得身份不俗。
唤作“杨焰婵”、年纪悄悄已在宫中把握大权的姣美寺人抬眼看着窦红莲，眉头皱了皱，只是冷酷的双眼中还是古井无波，也不知他是活力还是不活力，只是轻声道：“窦红莲，你仗了镇狱侯爷的势，即便我师父闻声你直呼他白叟家名讳，多数也会一笑了之、不肯计算，但就像这位黑鸦校尉方才所说，次数一多，任谁也不会欢畅。”
窦红莲这回并未跃离芈野子脊背，微微低头打量了一番那人，挑了挑眉毛，故作讶然道：“杨焰婵，几天不见竟把飞鱼服换成蟒袍了，难不成你师父黄净水终究死了，你接了他外务司总管寺人的班？”
杨焰婵笑了笑，抬手掸了掸方才擦铁牌时衣袖上感染的灰尘，还是慢条斯理隧道：“大周祖制，内侍非特旨加恩，不得习武修道，违者立斩不赦，其主若为后宫妃嫔，立即乱棍打死，如果皇子公主及宗室，立即夺爵圈禁，这也是为了制止我们这等宦官活得太久，而行倒霉于皇家之举……”
他摇点头，没有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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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屠狗哑然发笑，黑鸦卫在北四州颇不受待见，不成想进了京师，反成了大家争相拉拢的香饽饽，只不过这个杨焰婵要跟镇狱侯掰腕子，实在还差了很多分量，这番劈面聘请倒是教唆的意味居多。
窦红莲嘲笑一声：“你说的倒轻巧，杨焰婵，我也不跟你逗闷子了，前几日宫里就传出动静，说你行动不检，被黄净水赶出了外务司，陛下顾恤你昔日聪明，才把御马监这无人问津的冷衙门交给你，压根没提甚么赐穿蟒袍的事儿，你人憎鬼厌、只从外务司带出来三五个情愿跟你走的驽钝愚忠之人，如何，难不成在你看来，剩下的都是不堪培养的该死之人？嘿，本日你俄然穿戴蟒袍现于人前，只怕好多人都悔青了肠子吧？”
铁牌上刻着：赤骥?二十一。
窦红莲忍不住嗤笑一声，道：“谁不晓得为了制止寺人擅权、以奴欺主，宫内各司各监设立时就多有职司堆叠、相互掣肘之处，谁能冒尖揽权全看天子恩宠多寡及总管寺人的手腕。由黄净水执掌的外务司，能让宫人乃至大多数嫔妃，连同一些个大臣勋贵、皇亲国戚都闻之色变、恨不能除之而后快，人称内诏狱，不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