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任谁见了,恐怕都不会以为对方是和尚。
他极其慎重地开口,有些话他方才便对吴碍说过,此次再说,决计更见浓烈,气机更加美满,六合模糊为之摆荡。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慎重道:“恩师曾言,白莲一脉,峰上修心见六合,峰下修行敬众生。法十二此生,自当身材力行,九死不悔!”
他言罢便嘲笑:“黑莲白莲两大脉相互算计,难怪要屈居灵山三个老杂毛之下,被压抑在南边不得转动。如何,怕吴碍修成三大法身,让捐躯崖压过了莲花峰?”
吴碍抬头望天,阴沉道:“鲁老匹夫,你要救人我不管,可那几个赶畴昔查探的都是京师禁军中的人物,可由不得你胡乱殛毙!”
清冷月光洒下,六合为之一清。
鲁绝哀冷哼一声:“这话也是妙珠说的?那又如何?”
法十二一滞,缓缓回身,以他的境地,竟不知身后何时站了一人。
当下法十二十指交缠复绽放,捏了一个气味纯洁的莲花法印,躬身道:“殊胜白莲、妙珠座下法十二,恭迎现在护法师叔、大悲黑莲圣驾。”
法十二笑道:“前辈能看破善恶是非,却看不透得失因果。”
他冷静记下“吴二三”这个名字,没有昂首,反而合十为礼,低眉恭声道:“鲁前辈,您是家师都激赏奖饰不已的高人,言道前辈脾气高洁、刀意凌云,已参透善恶是非之辨,有上古贤人不为情所累、长歌当哭之遗风。”
桃园之南,佛殿未成,石佛尚无片瓦居住。
映入法十二视线,便是那漫天乌云化作了一张巨网,兜住了一条正在云层之上兴风作浪的青色蛟龙。
吴碍冷哼一声:“为老不尊、以大欺小,你若再一意孤行,引得天下神通共讨,只怕也是难逃一死,莫非还能一辈子躲在万柳庄里不出来不成?”
他赶紧深吸一口气,清心正意后抬眼细瞧,才发觉面前男人头顶无发,颈上挂着一串翡翠念珠,身上穿着清楚就是僧袍款式。
紫蟒袍和尚见状,面露赞美之色,一身威压气势尽数收敛,浅笑道:“倒是个聪明人儿,你此番背佛北上,固然鲁莽,却也算是个有定夺的,可见没沾惹太多莲花峰上的迂阔之气。”
法十二闻言收了法印,安闲直起家来,复又合十一礼:“佛门伽蓝寺行走、小僧法十二,见过镇狱侯。”
说到此处,吴碍的神采变得有些诡异,似笑非笑道:“嘿,这就不得不再次提到鲁绝哀的脾气了,他混起来最不讲理,但是他作为谪仙帖秉笔执事,又最是讲理。他不再脱手,根子在刘屠狗身上。”
这一刻,下了莲花峰的小和尚温润如暖玉,洁白似月光,与天上冷月交相辉映,纵是吴碍在侧,亦不能掩其光彩。
“恩师便笑道,我的恩师、你的祖师曾问我,若能条分缕析、洞见万物,而后可另有诸般欲望?十二啊,你何时想明白了,为师就何时放你下山行走。”
法十二感喟一声,自石佛前起家,双手合十,面露悲悯:“此何人哉?练气几近于道,身陨时竟致六条约悲、灵气哀鸣?”
鲁绝哀终究动容,低头细细瞧了法十二一眼,问道:“值得么?”
这位紫蟒袍和尚,鲜明便是镇狱侯吴碍!
法十二蓦地昂首,直视鲁绝哀。
又过半晌,蛟龙隐没无踪,一个头发枯黄、脸上皱纹深深的老羽士破开云层、盘坐长空。
且不提此人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佛门慈悲气质,反而更像是一个气势熏天、手握生杀予夺大权的桀骜人物,单看其身上所穿“僧袍”,那竟是一件纹饰繁复而精美、雍容华贵已极的金丝彩袖紫蟒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