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莽微微起家,斜了一眼无字匾额,随便道:“堂中已无春雷剑,天然亦无春雷堂。至于新堂何名,且待敖某盖棺定论那日。”
敖莽闻言哈哈大笑:“独你一言一行皆是剑走偏锋,却常常深得我心!然莽何德何能,焉能与武成王相提并论?位极人臣者的盖棺定论,实在不在于生前如何显赫,而是要看身后还能被多少人惦记。忠臣万人唾骂,甚么时候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了才是真的死得其所,奸佞万古流芳,入庙受享香火成神才称得上欺世盗名。”
敖莽抚掌笑道:“巧了,说到告终,此剑因果不小,怕是另有人要找你告终。”
青衣长剑的超脱年青人躬身见礼:“郑殊道见过敖公。”
敖莽以手指悄悄敲击着案几,轻吟道:“万里乘风去复来,单身东海挟春雷。当日我说,这上古春雷法剑便如枯枝,朽断而新芽未发,当付之一炬,从劫灰中见朝气,不如改名劫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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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殊道也不推让,安然就坐,也笑道:“敖公面前,殊道岂敢妄称英才?既是如此,缘何那匾上无字?若殊道记得不差,此堂本来唤作‘春雷堂’罢?”
楹联的漆面极新光鲜,应是挂上的光阴未久,年青人见了便笑:“好好的,缘何做此激愤之语?传了出去可不大好。”
敖莽“哦”了一声,忽朝郑殊道背上长剑看了一眼,笑道:“好久不见此剑。”
年青人循名誉去,就见堂侧不远一处浓荫下相对着铺了两张软席,软席上放着案几,其上摆着香炉、文籍、生果之类。
一个面貌超脱、青衣长剑的年青人蹲在碑坑边上,低头瞧向坑内,脸上带着纯真而和煦的笑意,就像一个孩子发明了某类别致而风趣的事物。
敖莽微微一笑,毫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能得公西氏为援,恰是奇功一件,又何罪之有?你父想必有些愤怒,我已给吏部打了号召,不致影响政绩考评,让他放心便是。至于宋渔,办事虽果断,何如格式毕竟是小了些……”
郑殊道抬手接过,展开一看,见上面无头无尾地写着:“暮春,长公主门下客卿、北四州绿林盟主、海东帮帮主公孙龙广撒豪杰帖,自称上古青州练气大宗门谪仙帖先人,欲以手中剑遍示天下,一则重光道统再立流派,二则报灭门冒名之仇,三则寻回师门失落的文籍重宝。此人克日已携剑南下赴京,沿途约战各州郡剑术宗师,历九战而无一败绩,青州飞剑术名动江湖。”
这位当朝在朝絮干脆叨,对着郑殊道这个后辈大吐苦水:“比来京里实在不承平,朝堂纷争不竭,边地烽烟四起,公西氏图谋甘州与西戎形同造反,兰陵王挟军功回京所图非小……这些也就罢了,江湖上因为神通论道大会将至,各大派传人几次出山行走,那真是各显神通。嘿,老不修鲁绝哀不准凿大佛镇水蛟,伽蓝寺就来一出背佛北上,你们西湖剑宫集天下剑士动静不小,阴山那边儿勾连狄人更是闹腾得欢,连带着湘戾王余孽这类牛鬼蛇神都纷繁冒头,眼下就连三殿下府里都多了一个半截身子已入土的吃羊老鬼……若非如此,吴碍也不会宁肯惹人非议也对峙要征召三千骑入京了,竟还收了个魔门女子当门徒,啧啧。”
郑殊道会心,反手将背上长剑抽出,放于身前案几之上:“敖公将春雷赠我,春雷堂是以不存,倒是殊道的罪恶了。”
世代居住在天子脚下的白叟们都晓得,二百年前这斜街上最为显赫的一座王府门前,曾立有一块刻着“文官下轿武将上马”字样的高大石碑,乃先皇手书钦赐,厥后那家王爷犯了事被抄家灭族,才又下旨剥夺了去,而后再无人能享此殊荣,即便天子要给,做臣子的也会坚辞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