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洞庭再不游移,单膝跪下,慎重道:“一人超脱,一样是但愿迷茫,这不是弟子推行之道。”
他直起家,又道:“只是弟子心中另有迷惑,修者灵而感之,已然是找到了本身道途,可觉得人师表,故而达此境地者便可称宗师。师父已是神通,更该信心纯洁,不为世情所累,不想竟也有半夜梦回、不能自已之时?”
他沉默半响,这才问道:“如此看来,两条路都是有得有失,亦皆有不测之祸。是了,求道之路,本就凶恶非常,洞庭从有害怕之心。您的爵位神位俱有大气数在,敢问宫主,弟子得传衣钵以后,若甘心以身代死,能于大劫中救下万姓生灵吗?”
百里情一句“听令”出口,接下来两人之间便不再是师徒叙话,而是君臣奏对。
江南,荆州衡庐郡。
几近下一刻,整座西湖上便已是乌云滚滚、风高浪急,无穷水气升腾,更有一道巨浪瞬息扑至,巨量的湖水自小舟上空超出,复又一头扎入湖中,化作一道厚重水幕,如一只大碗般将小舟倒扣鄙人。
听到“逐出门墙”四字,裴洞庭眉毛一跳,却更加沉寂,耐烦听完后并没有再急着开口。
百里情的白衣上出现荧光,于黑暗中更加显得不惹灰尘、飘飘似仙:“裴洞庭,既然你要行路,那本座就给你指两条路,你自择其一吧。一条路是你接我衣钵,今后天然气运所钟,神通指日可成,届时本座便将这宫主之位、西湖侯的爵位和衡山主的神位一并传给你!”
身份呼之欲出的白衣人点点头,轻声感喟道:“不幸天不假年,竟致中道相别。目睹得你那些师兄们一个个地去了,初时还痛如丧子,到现在竟是淡了很多。”
官方传说里,都叫它天杀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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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吟半晌,毕竟还是摇点头:“神通境地,非洞庭可知。弟子唯知心中有道,行路罢了,哪管它途中是日是夜、是黑是白!”
傍晚时分,西湖之上降了一场秋雨,雨丝绵密,寒意渐生。
百里情笑了笑,悠然道:“你猜的不错,本座确有托孤之意。嘿,当此季世,丁壮托孤的又何止我西湖一家?只不过呐,有些家大业大的老东西过分谨小慎微,倒腾出甚么劳什子的天下行走,小打小闹罢了,徒惹人嘲笑!”
恰是夷平天家世二峰、被江湖上尊称为剑王的西湖大剑士——裴洞庭。
百里情虽是如许说,那双仍旧澄彻如水不见浑浊的眸子中,却还是微不成察地闪过一抹悲色,禁不住轻声吟哦道:“江南春尽水如天,肠断西湖春水船。想见青衣江干路,白鱼紫笋非论钱。霜髯三老如霜桧,旧友寥落今谁在……”
久而久之,以西湖剑宫为首的诸多书院剑阁便成了气候,待朝廷反应过来时,已是同气连枝、尾大不掉,兼且此中又出了很多名臣大将、江湖豪侠,与朝廷高低构成了盘根错节、千丝万缕的联络,几近就成了一个非一家一姓所独占的独特豪阀。
此湖范围不小,更得九条江河环抱注入,如九龙归海,派头雄奇。特别日暮之时,但见云屯水府、霞飞碧海,汪洋肆恣、蔚为大观。
他昂首看着百里情,斩钉截铁道:“弟子愿奉衣钵!不求超脱,但求救万姓于水火,虽折剑殒身,弟子义无反顾!”
“难!天机难测,我辈又能窥得几分?但本座敢包管,你这条路几无胜利能够。”百里情点头道。
登山西望,可见十万顷波澜如镜,气象宏阔,名曰西湖。
自此以后,西湖剑宫真正执天下剑道之盟主,虽未曾再成绩第二个神通,但灵感宗师可谓层出不穷,百里情的亲传弟子更无一不是名动江湖的剑道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