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地昂首,望向北方一颗极其敞亮、泛着赤红光芒的星斗,神态随之慎重起来,抚掌感喟道:“百兵当中,唯我剑道最昌,不是没启事的。”
登山西望,可见十万顷波澜如镜,气象宏阔,名曰西湖。
此中申明最盛者,莫过于西湖剑宫。
裴洞庭这个以天柱为灵感的雄浑剑客,面对百里情时却好像一个最是文质彬彬的墨客,当下微微躬身,恭声道:“洞庭受教了。”
“小子无礼!师父何时不能自已了?”
水幕以内,唯余一片喧闹的暗中,将外界的躁动鼓噪尽数隔断。
百里情的白衣上出现荧光,于黑暗中更加显得不惹灰尘、飘飘似仙:“裴洞庭,既然你要行路,那本座就给你指两条路,你自择其一吧。一条路是你接我衣钵,今后天然气运所钟,神通指日可成,届时本座便将这宫主之位、西湖侯的爵位和衡山主的神位一并传给你!”
“代掌门?”裴洞庭欲言又止。
传闻一湖两山地点的这块风水宝地,本是上古一名复姓百里的异姓王的封地,号曰衡庐王,其人不迷恋权势财贿,平生唯喜书法、剑术,自请削去封地、私军,捐削发资、田宅兴建剑阁书院,扶养天下游学任侠之士,一些不肯散去的亲族、部下亦临着西湖建了一座剑宫,奉其报酬祖师,世代传承。
裴洞庭再不游移,单膝跪下,慎重道:“一人超脱,一样是但愿迷茫,这不是弟子推行之道。”
月光再度洒落,漫天星斗闪动。
裴洞庭立即躬身施礼,肃容沉声道:“弟子在!”
几近下一刻,整座西湖上便已是乌云滚滚、风高浪急,无穷水气升腾,更有一道巨浪瞬息扑至,巨量的湖水自小舟上空超出,复又一头扎入湖中,化作一道厚重水幕,如一只大碗般将小舟倒扣鄙人。
“连同昔日那些个意气风发、仗剑同游的存亡之交、情~爱胶葛却终究相忘于江湖的如花美眷,现在大多都只能于半夜梦魂之间寻觅了,纵有再多不舍,放到今时本日再看,毕竟只是道途中的过客罢了,又何必整天耿耿、不能放心?”
郡中多山,更有衡、庐二山对峙,奇松怪石、飞瀑流泉比比皆是,风景险绝、秀美如画。
恰是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冠以上古君王之名号的神剑——秦王照胆剑。
百里情不置可否,却忽地一板面孔,竟而疾言厉色起来:“西湖剑士听令!”
他沉默半响,这才问道:“如此看来,两条路都是有得有失,亦皆有不测之祸。是了,求道之路,本就凶恶非常,洞庭从有害怕之心。您的爵位神位俱有大气数在,敢问宫主,弟子得传衣钵以后,若甘心以身代死,能于大劫中救下万姓生灵吗?”
西湖剑宫因创派时门人多为衡庐王部下,行惯了军法,传到本日,门中的高低尊卑还是极其森严清楚,但闻上命,必然凛然遵行,便如当日裴洞庭一样是一声令下,誓要诛杀窥测他灵感的邪魔刘屠狗,他麾下十余黄衣剑士纵使明知不敌,还是毫不踌躇地受命,并当即发下了“虽折剑殒身,弟子等义无反顾”的誓词。
侍立在他身后的青衣人闻言,躬身答道:“已摒挡安妥了,四师兄求道而死,心中了无牵挂,是含笑而逝的。他临终前托洞庭转告师父,请师父千万保重身材,切不成为他这个没出息的不肖弟子伤怀。”
现任宫主百里情乃是周天稀有的剑道大宗师,迈出神通境地已近三甲子,传闻破境当日,已在宫外等待数月的紫袍大寺人当即登门传旨,规复百里家属位于湖山之间的部分旧有封地,敕封百里情为西湖侯。谷神殿亦同时派出右祭酒传达神主诏命,尊其为衡山主,可享辖地气运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