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狼藉放着些册本生果,驾车的是一其中年方巾文士,边幅虽浅显,但是意态疏懒、自有气质,与官道上常见的驾车游学的士子很有分歧。
方巾文士也不转头,摆摆手道:“你且去吧,今后自有相见之日。”
见状刘屠狗只是无声一笑,极其萧洒地扭头就走,并没趁机扣问对方的身份名姓。
刘屠狗听着,不知怎的就忆起了当日天门山下被滔银河水吞噬的十数个和尚和数以千计的百姓,据鲁绝哀所言,那些人想要在天门山雕镂一尊大佛弹压水蛟……嘿,这些佛门中人行事,当真让人无话可说。
刘屠狗见状,禁不住心生猎奇,当即加快了脚步,不见如何作势,行动安闲却快逾奔马,惹人侧目。
方巾文士不经意间转头,忽见牛车一侧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负刀徒步的黑衣少年,神采惨白,眸子敞亮,眉心一道殷红竖痕,竟是血迹方干。
混乱当中,唯独方才刘屠狗点出的诸人不为所动,紧紧护着方巾文士所驾的牛车逆流前行。
似是重视到他的视野,黑衣少年扭头朝他咧嘴一笑:“这位先生,俺初到京师,就见这很多的人绕城而走,不知是个甚么原因?”
他洒然一笑,也不走官道,只在田野之间悠然迈步,负刀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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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在此时,步队火线忽有人大喊:“高僧和佛车已愣住脚了,大伙莫要往前走了!”
此人倒也奇特,对敖莽都敢直呼其名,提及新到任的长安县令,却敬称其于县尊。
方巾文士微微转头,向前恭却后倨的少年斜瞥一眼,复又转向火线,脸上倒并无不渝之色,再次开口道:“京兆府城平分为长安、万年二县,本日恰是新任长安县令履新就任的日子。”
人群大哗,大多数人赶紧回身回返,纷繁扰扰呼喝道:“不是说要绕城一圈么,怎的才半圈就选定了?”
他顿了顿,也不卖关子,持续道:“这一任长安县令,本是南边江州豫章郡靖安县的县令,姓于,不知如何得了当朝权臣敖莽的青睐,先是破格升任豫章郡一人之下的郡别驾,不数月又召入京师,摇身一变成了长安县的县尊老爷了。这还罢了,恰好他赴京路上出了一件奇事,人还没到,名声倒先一步哄传京师了。”
方巾文士目中闪过惊奇之色,继而开朗一笑,朝黑衣少年招了招手:“少年人,且上车来。”
折返的人潮中,黑衣少年老步前行。
中州龙庭郡京兆府,首善之都、天子居处,大周煌煌五十四州的中心之城。
黑衣少年恰是刘屠狗,他闻言也不推让,迈步一跃而上,背对着方巾文士坐到了车上,眼神玩味地看向牛车火线的人群。
“传闻靖安县本地有位高僧,本是于县尊的好友,怕老友赴京路上孤单,甘心护送前来。他这一不送不要紧,不但人跟了来,竟还拆了自家古刹,背着寺中一尊石头卧佛登舟。一起上舟载车运,每遇钟灵毓秀之地,那高僧便要发挥神力,请卧佛落脚安息半晌,世人见此,多有膜拜顶礼、虔诚皈依的,很多曾安排过卧佛之地,现在都在大兴土木、营建寺院丛林。”
方巾文士哈哈一笑:“长安非是平常七品县治可比,即便是六品官员来当县令都算是破格任用,来个五品的一郡郡守也不希奇,处所上郡守到差时天然极其昌大,只不过京师中五品官多如牛毛,不值钱得很,哪能有这般场面?”
他俄然道:“那不知先生是来做甚么的?您瞧瞧车前那几个骑白马的游侠儿,再瞅瞅车右阿谁走路颤巍巍、虎口生厚茧的卖菜老农,另有车后那十几个推小车贩枣子的货郎,这么多妙手一起来陪您看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