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玹觉得他是因丢了敬爱的箭而伤神，便道：“找不到便罢了，哥哥会送你更好的。”
母切出身贵族，固然冷情狠辣，向来不为父亲所喜，但一贯是极其心疼沈玹的，从未像本日这般疾言厉色。
沈玹低笑一声，抬眼望着她道：“在殿下眼中，臣会是如此无能之人？”
沈玹一怔，不但是因为这个陌生的小孩与他边幅类似，更是因为静王失势后, 周家衰颓, 已经好久未曾有新客拜访了, 此时莫名多了个与他极其类似的同龄人, 总感觉有些许不详。
周家大门紧闭，并无人立侍驱逐，氛围在雷雨天中带着诡谲的沉闷。沈玹擦了擦脸上湿漉漉的雨水，推开宅邸的大门, 却见正厅人头攒动，人群中间站着一个粗布麻衣的肥胖孩子。
沈玹灌了一口酒，身上有清冷的婢女，沉声道：“他说他喜好上了一个宫女，想留在宫里陪她。”
阿七在周家住了下来。
沈玹微微点头。
“三个月后，便是存亡之战。我与夫君为静王之大业殉身，倒不算甚么，就是不能扳连玹儿。”周沈氏伸手捏住沈七清癯的下巴，虚着眼打量他半晌，方拧眉嫌恶道，“既然是人鸭，便要做得像一些。幸亏另有些光阴，请孙大夫来，将他的眉眼改一改罢。”
那弓箭毕竟没来得及送出。
多年前的夏季, 天下着大雨，马蹄哒哒, 一名誉质沉稳冷冽的黑衣小少年策马而过, 奔向了周家大宅的朱门前。
沈玹不疑有他，抬手按了按他的脑袋顶，问：“那支射丢的箭找到了吗？”
“是因为他与玉蔻私会，被人发明了么？”
身材里的暖意已跟着故事本相的揭开而垂垂凉去，唯留满腔怆然。萧长宁斟了一杯酒饮下，待到浑身又出现了暖意，这才敛裾起家，走到沈玹身边坐下，与他并肩相抵，轻声道：“那，沈七有怨过你们吗？”
周彦站在她身边，踌躇着开口：“夫人，阿七是无辜的，要不我们……”
“哥，我没事，也许是天太热，闷着了。”阿七眼神躲闪，抠着银护腕细声细语道。
“为何？”萧长宁疑问，“这但是千载难逢的好机遇。”
当时候的沈玹还太幼年，并不清楚阿七眼里的决然是甚么，比及他明白统统的时候，已经太晚太晚了。
夜风凄寒，沈玹沉默了一会儿，才持续开口。
究竟就是如此残暴，比及沈玹再回到京师时，静王兵败，周家已是天翻地覆：统统人都死了，沈七代替哥哥享福，成了宫中幼年的阉奴。
一听到孙大夫的名字，沈七惨白的脸又白了两分，脑中又回想起那冰冷的细刀在脸上游走的惊骇。
沈玹分开的那一夜，阿七并未睡着。他披衣赤足，提着一盏灯站在廊下，只悄悄地目送着哥哥远去。
一旁的周沈氏听到兄弟俩的对话，眼中有了一瞬的挣扎和柔嫩。她张了张唇，可喉咙却像是被人扼住般，甚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死死地咬住嘴唇，扭头捂住了眼睛。
那孩子明显并不清楚‘人鸭’是甚么，只是局促严峻地站在那儿，瑟瑟颤栗。
沈玹如果那么轻易被抓，那他就不是沈玹了。
“只要六分相像。”周沈氏冷眼打量着面前的私生子，淡然道，“还不敷。”
萧长宁听得难受，既是为将惭愧深埋心底十余年的沈玹，亦是为了阿谁出身盘曲的沈七。
“阿七，你的神采很丢脸，是抱病了吗？”十二岁的沈玹身量紧实，眉眼的表面稚嫩，但眼神却有着大人般的沉稳。他收了弓箭，略微担忧地看着面色惨白的弟弟，“我去请孙大夫来。”
沈玹当时还未改名，叫周玹，时年十二岁, 刚从武馆习武返来, 浑身都被大雨淋了个透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