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八宝元宵,便是为八色:苋菜汁的红,南瓜的橙,地瓜的黄,青菜汁的绿和青,原味的白,以及紫薯揉成的紫,八种色彩的食材异化糯米粉制成的面团,再加上八味的馅料:莲蓉、红糖、玫瑰、豆沙、果仁、枣泥、芝麻、山查,色彩素净,口感丰富,但因费时吃力,极少有人能做好这道菜。
沈玹并未多言,只好又耐烦地给她舀了一只山查馅的。
玉蔻笑了笑,“可惜,这福太薄了。”
林欢将碗中最后一颗汤圆吞下,砸吧着嘴一本端庄道:“我感觉还好啊,跟往年一样吧……唔,另有吗?我没吃饱。”
方无镜点头:“万分感觉!”
萧长宁摇了摇盒子,听不到声响,便问道:“甚么东西?”
方无镜翘着文雅的兰花指弹了弹林欢的脑门,恨铁不成钢道:“你这瓜娃子!”
萧长宁由阴放晴,喜笑容开道:“我不要红糖馅的,想吃山查馅,酸酸的健脾。”
沈玹明显被这句话媚谄了,捧着她的脸加深了这个吻。
猝不及防的欣喜,萧长宁还是有些呆愣,晃动手上的镯子道:“沈玹,你这是做甚么呀?”
但玉蔻遇见阿七,倒是她的不幸。
正迷惑着,冬穗仓促提灯出去,见到萧长宁披衣坐在榻上发楞,不由一怔。
玉蔻垂下眼睫,眼尾的湿红和胭脂融为一体。她暴露一个极浅的笑容,温声道,“即便是阿七还健在,也是不敢这般叫的。”
过分打动,萧长宁反而不晓得该说甚么好了。
萧长宁讶然,顺着那只骨节清楚、青筋闪现的手掌朝上望去,望进沈玹可贵和顺的眼波中。
送走了玉蔻,已是戌时,宫外燃起了炊火,一团团一簇簇如花绽放,将夜空照得光怪陆离。
吴有福呵呵一笑,慈眉善目道:“走,出去赏花灯去。”
“走了,上街买糖葫芦你吃!”方无镜将他拽起,强行带出大厅,念叨道,“吃吃吃,就晓得吃!这么没眼力见,别说是娶媳妇了,迟早有一天要被厂督逐出东厂!”
盒子约莫巴掌大,雕工极其精美,盖上嵌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便单是这只盒子也能卖个好代价的。
沈玹没答复,只一把抱起萧长宁,目光灼灼道:“回房。”
蒋射点头:“嗯。”
闻言,沈玹的肌肉绷紧了,嗓音带着几分惑人的沙哑:“长宁,你这是在调戏我?”
“坐。”沈玹发话,“本日佳节,诸位不必拘束。”
她等这一刻等了六年,横亘存亡,乃至于‘兄长’二字还未叫出口,眼泪便先一步流了下来。
寝房较着被人安插过了,挂上了红绸缎,扑灭了龙凤呈祥的红蜡烛,亮堂堂暖融融的,仿佛像是新婚的洞房。
仅是一瞬的游移,冬穗便搁下琉璃灯,拿起榻边的大氅裹在萧长宁身上,低声道:“殿下,方才沈提督从宫中捎了口信返来,说是废太后……薨了。”
萧长宁舔了舔唇,带着几分恳求道:“再吃一个。”
“就这一个,再多就没有了。”沈玹说,“你儿时受过寒,吃多了对胃不好。”
听到这一句话,玉蔻忽的咬唇捂住了眼睛,泪水从指缝中滑下,滴落灰尘。六年的谨慎翼翼,压抑本身的仇恨奉养仇敌,死者已逝,唯独将痛苦留给了活着的未亡人。
也许是林欢灵巧,总能让人想起死去的沈七,沈玹对他是格外关照些的,便抬筷道:“吃吧。”
话虽如此,但两位主子没有动筷,上面的人谁也不敢先动手,只能望着桂花糖水中热腾腾的元宵干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