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堆臭粪,身后不值半文钱。
闲来独向桥头坐,不羡儿家彩漆床。
不知厥后又有何鬼,再看下回明白。
且说抢渣鬼对劲回阵,愈觉威风,向寒伧鬼夸大。寒伧鬼道:“待他来时,俺也替 大哥出着力。”正在矜夸之际,鬼兵来报导:“内里有一将来了。”这寒伧鬼听了,戴 了一顶灯盏高盔,穿了付札花消甲,拿了一把割脚短刀,冲出阵来。富曲问道:“来者 莫非是抢渣鬼?”寒伧鬼道:“你真正有眼无珠,就不看俺穿的甚么东西,拿的甚么物 件。且非论俺的技艺高强,人才出众,这顶盔是通身贴金的,这付甲是南京净水札花的, 这双靴是真正股子皮造的,这口刀是折铁点钢细磨的,这匹马是十五两细丝银子买的, 你有甚本领,敢和你寒伧老爷对敌。”话犹未了,只见富曲跌上马来。众阴兵抢救回寺, 钟馗道:“前锋为何落马?”富曲道:“奇特紧,他正在浪夸之际,不知怎的将俺的筋 裂的生疼,就跌上马来。”钟馗道:“你们不济,还是俺亲身出去。”因而提了宝剑, 跨上白泽,到了阵前,大声索战。
净水无尘映落日,东风拖出柳丝长。
琉璃瓦光如碧玉,朱漆柱润若丹砂。白云台基打磨的光滑光滑,绿油斗拱,妆画的 整整齐齐。庙门下斜歪着两个金刚,咬着牙,睁着眼,威风凛冽。二门里端坐着四大天 王,托着塔,拿着伞,相貌堂堂。左一带南海观音,带领着十八罗汉。右一带地藏尊神, 陪坐着十殿阎君。三尊古佛,莲台上垂眉落眼。两位伽蓝,香案后参手禎衣。便有那弥 勒佛,张着口呵呵大笑。另有那小韦驮,捧着杵冷静无言。老衲人用心欺人常打坐,小 沙弥偶然念佛害相思。
那通风将成渊引到他女儿房中,咸渊不暇看他女儿面貌,只顾低着头假诊脉息。诊 了一会,假说道:“令爱公然有些邪气,药也无益。当今你这里有个撑天登时大将军, 神通泛博,何不请他来遣遣妖气,何烦俺医人调度?”通风道:“俺这里并无甚么撑天 登时大将军,先生莫非记错了?”咸渊道:“俺亲目睹过,怎错记了。”通风道:“见 他模样怎生?怎生打扮,说来俺听。”咸渊遂将如何拜佛,如何面孔,如何穿戴,一一 说了。通风笑道:“本来又是此鬼捣大。”咸渊道:“如何是个捣大?”通风道:“此 人名为捣大鬼,他就是孟子所说的齐人的后代。他也有妻有妾,因他老婆看破了他的行 藏,不以夫君待他,他就弃了妻,带了妾,去到俺这里来。初来时,凭着他那捣大的伎 俩,致令大家尊敬,个个仰拔,后垂垂暴露本像。以是俺这村中人都不睬他,他又到远 到处所,吓斥过往的客人,骗财物或图些酒食。是你们正气,未曾入他骗局,他何尝是 甚么大将军。”咸渊道:“他既是这等样,他戴的紫金冠,穿的花袍,必然有个话说 了。”通风道:“他那穿戴,说来一发好笑。前者敝村赛社,要扮三官战吕布的故事, 向梨园赁了些衣服。及至赛完,要还梨园,中不见了这顶紫金冠。明知是他匿起,他抵 死不肯承认,只得世人赔了。他离过敝村,到别处便戴在头上。捣大那一件白花袍,是 他前日才向俺当铺里借去的。本日正要去讨,但不知他那匹瘦腰马、那小童又是那边骗 来的。他只在捣大,不想他那妾,今早在家已是饿死了。”咸渊听了这一席话,已明白 了那捣大鬼的秘闻,遂对通风道:“白叟家,俺对你实说了吧,这捣大鬼往希奇寺拜弥 勒佛时,寺中正有一名钟老爷受命斩鬼的,俺就是钟老爷帮手。钟老爷见他行动,就要 斩他,被他一篇大话脱身去了,俺现在还要斩他。白叟家,你既知他的伎俩,便求你授 俺个破他的法凭。”通风道:“破他体例就要在他身上取。他捣大怪了,决不肯善罢, 定要纠合些火伴来与钟老爷作敌。等你比武之际,老夫去站在个高处,大声报与他妾死 之信,就向他索讨衣服,将他根子抛出来,他天然泄气,你们擒他便不难了。不是老夫 德薄,实欲为敝村除此一害。”咸渊听了大喜。因而背了药囊,拿了吊衬,道别了通风, 又叮咛道:“临时务必来。”一头走,一头笑,直笑进希奇寺来。钟馗道:“为何这等 大笑?想是探的事情明白了么。”咸渊笑着说道:“待小神细讲。”因而将如何遇着通 风,如何看病,如何提及捣大鬼,如何匿金冠,如何借衣服,细细说了一遍。钟馗与富 曲都忍笑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