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等等。”陆麒阳转了身去,走到那劈柴老者面前,又取出个小巧匣子来,道,“这是天仁房的济痛化塞膏,就是我刚才和你说的那玩意儿。每逢阴雨天,老先生便擦上一点儿,约莫半个月,你这腿疼的弊端大抵就会好了,我爹就是靠着这玩意治好的腿脚疼。”
沈兰池几乎笑出声来。
“那梦里,我嫁了人……”
很可惜,陆麒阳一句都没答复。他稳稳铛铛地坐在小圆凳上,身形一动不动,面色也一动不动,像是一樽石雕似的。那副苦大仇深的神采,就像是被亲爹镇南王逼着背书似的。
“你这是做甚么?”沈兰池微惊,道,“如何跑到人家院子里劈柴来了?”
“你嫁的不是我。”
“都雅吧?”陆麒阳笑眸微弯,眼里的笑意几近要溢出来。
金娘和婉儿早不在了,奉侍的丫环也退了下去,房间里只余下他二人。没了旁人,陆麒阳那副死皮赖脸的干劲又上来了。他把脚上锦靴一踹,丢了出去,一双长腿架到了美人榻上,口中懒洋洋道:“哎,沈二蜜斯,替你家爷捶捶腿。”
“如何?”沈兰池问,“但是我的手劲太小了,爷您不对劲?”
他愣了一下,垂了视线,低声道:“我还巴不得……巴不得我是真的厌了你。”
“爷,这杯酒,奴敬您。”
“你如何晓得不是你?”沈兰池瞥他一眼,支着脸颊,道,“我嫁人那日,你对我做了如许的事儿……”
大夏天的日头下,堂堂的镇南王府世子爷,竟将外袍与内衫都脱了半身,系在腰上,光着膀子,像个田垄里的农夫似的,在后院里头劈柴。他手里头的斧头一抬一落,那地上的木料便咔擦裂为两半,均均匀匀,分毫未几,像是事前拿墨汁画好了线似的。
沈兰池感觉这话有些耳熟。
“等――且慢!”陆麒阳立即道,“叫她们交来回回的跑,一点儿都不怜香惜玉,让她们好好歇着便是了。由你来服侍小爷我,也是一样的。”
“嘶――疼!疼。”陆麒阳倒吸一口寒气,立即抓住了她的手,道,“不肯捶腿,那捏肩总行了罢?爷请你来这儿萧洒,你不出钱,总得出些力。”
“我只替我娘按过肩。”她道,“力道如果不对劲,你记得和我说。”
沈兰池一眼就认出,这是在宫里碰到陆子响那日,他手头正在细心检察的镯子。当时她就听陆子响说了,这镯子是陆麒阳找来的。未推测兜兜转转一圈后,这镯子终究还是进了她的包裹。
“你啊……”她竖起了小臂,那玉镯子便向下一滑,藏进了袖里,只余下一截莹赤手臂露在外头,“你说的要给我消气,原是找了如许一个镯子来送我。陆麒阳,你不是向来都讨厌我么?如何现在就对我这么好了呢?”
沈兰池的手指纤纤细细,一片乌黑。手腕上系了条自小戴到大的半旧红绳,一线艳色横在那整抹藕白之间,愈显得肤色洁白得空,有如梨花。
“陆麒阳,你不是向来都讨厌我么?现在何必来带我走?”
说罢,他便跟着沈兰池一同回房间里去了。
两位姐姐一声更娇似一声,只盼着世子爷能给个覆信。
沈兰池虽作男装打扮,但谁都能看出她是位女子。看在银钱的份上,金娘与婉儿只假装没发明。可女子毕竟不能替她二人赎身,因此她俩规端方矩地坐了归去,并无替沈兰池喂酒的意义。
“嗯?”陆麒阳哼了一声,声音像是从胸膛里收回来的。
说罢,他用手指扒开落在兰池脸颊上的发丝,吻住了她。
“……”陆麒阳微舒了口气。继而,他面色一改,冷嗤一声,道,“叫她们走做甚么?小爷还没玩够呢。”